三毛部落·行走||一棵毛桃树/李玉梅
文摘
文化
2024-04-06 11:41
河南
![]()
一棵生长在荒野的毛桃树，在人们眼中不算什么。人们不会因为它是一棵树而多看它一眼，就好像在茫茫人海中，你不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我要感谢这棵毛桃树。 这棵树，长在离城数十里的王村野外，那里杂草丛生，针莽遍野。 那年龙抬头时，我受朋友之邀去乡下参加菜花节。彼时春寒料峭，隐约间看到远处一片绯色，似梦似幻。近看是一树桃花，酱红色柔韧交叉的长长枝条上，点缀着诱人的花苞。举目四野，莽莽苍苍。一只七彩大鸟从天际俯冲而下，落在桃树杈上，喜悦的目光迎着那树桃花。 沟壑纵横的荒草地，微风吹着一树桃花。乱花迷人眼。这棵桃树，是丛生。六七根树干同时从平地冒出来，像莲花一样向四面散开，再顺势收拢，尔后交错而上，形成巨大伞状。一树桃花绽放得热烈奔放，刚冒出的绿叶偎依着粉白与曙红相间的花朵，像天空洒落下来的胭脂纱。两只小蜜蜂来了又去，刚刚受惊的七彩鸟，抻抻脖颈展翅高飞，霎时间融进蔚蓝天空。 曾经偶遇的那一树桃花，从此在我的记忆里扎下根。第二年春天，我去杭州学习，我的朋友也去了南方打拼，错过了当年的桃花。前年再见到它时，是五月下旬，市面上新桃已经上市。而它的枝条上挂满了碧绿碧绿的毛茸茸的小桃子，原来这是一棵未经嫁接的野毛桃。在乡下，这种桃子味涩汁少，难以下咽，几乎无人在意，只能自生自灭。 一棵野毛桃，无邻无友，享受着天地间的大孤独，同时也是大幸运。无人砍伐， 无人催迁，也罕有问津。 去年再见到它，是六月中旬，它居然把我给惊到了。它硕大的树冠上，结满了红压压的小毛桃。个头儿不大，却密密麻麻。四面的桃枝莲花般从“轴心”翻上来，再散开垂向地面。一串串桃子，朝着阳光一面的红似玛瑙，背光的如翡翠，项链般挂在柔软的枝条上，半隐着红扑扑绿莹莹的调皮小脸。 要想走到这棵树下，必须鼓起勇气。因为一人多高的野蒿、鬼针草、老鼠愁、野枸杞等带钩带刺儿的各种野生植物，像屏障一样紧紧围裹着这棵树。如果有蛇类出没， 野狐潜伏，土拨鼠窥视，大黄蜂侵袭，危险可想而知，何况我只是匆匆过客。我望而却步。 第二天一场雨，天空一碧如洗。因惦记着那棵桃树，也或是有心电感应，它也希望我关注它。就像参加高考的孩子，考过之后，无论成绩如何，都希望亲人们的心灵慰藉。人云万物有灵，孤独的桃树何尝不是呢。如果它春天开花无人欣赏， 五月结果无人问津，六月落果满地无人采集，那才是最大的遗憾。虽然它只是一棵野毛桃树 ，但它吸日月之精华，感大地之灵气，寒春授粉，初春结果，端午瓜熟蒂落。 我不愿再错过机会。我拾起一根干树枝儿，撩开针莽，踏着荆棘，为了防蛇还故意搞出声响，小心翼翼地来到树下。 近看它俯首垂地，广袖飘飘，在微风中激动地颤抖。累累的桃子镇住了我。它仿佛蕴积了千年的力量，把每一根或粗或细的枝条，都压向地面。来摘桃子的我，莫名地兴奋。我双手不停，很快拿下了几十个。看着这满树发光的红毛桃，我意犹未尽…… 采摘的过程充满愉悦和刺激，进而感到遗憾，感到伤感。“寂寞开无主。”如果有人关照它该有多好。未付费的晚餐，终究如双脚踩在棉花上，轻飘而无价值。我忽然觉得，我不是为采撷而来，而是为了来看它。我想给它以人间温情，又觉得它的遗世独立，就是一种力量。 在我之后，据说也有人去摘桃子，把所有泛红的都摘走了，只留下两枝青桃。大约过了十几天，我又来到这棵桃树下，看到剩下的桃子还是青的，只是微微的有点儿淡绯色，静静地隐藏在密密的桃叶间。 神奇的是，自那以后，那两枝密匝匝的桃子，仿佛停止了生长，同样是在阳光下，或者阳光照样从叶子的缝隙洒在桃子上，但从此它们就那样一直青绿着，青绿着，再也没有一个是成熟的。半月后，我再去看这棵桃树，那青绿的桃子依然挂在树上，仿佛入定般，不生不灭，在炎炎烈日下，静静地隐藏在枝桠间，负重的枝条一直垂至地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今年三月中下旬，城里城外的桃花都已开过。我想那毛桃树也该开了吧。前天我忍不住又去看它，远远望去，依然一片嫣红。我避开葱绿的野豌豆苗、野苜蓿丛，踩着荆棘再次来到它身边。我被它的“突变”给惊呆了，我第一次看到一棵野毛桃树，居然开出那么大的花朵，居然一朵花上分两种颜色，居然有的残花还那么美。一簇一簇的大花朵，仿佛在笑在发光；原本五瓣的桃花，其中两瓣飘落了，那玫瑰红的丝丝花蕊端坐在玫瑰红的花托上，那种形态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虽一朵残红，仍不失优雅和风度。千万不要说花开最美，那花谢的悠然，花瓣的随性 ，何尝不是一种诗意旅程。 时在下午四点，天空有云，较之上午风已比较柔和。金色的蜜蜂扬长而去，米色的蝴蝶翩然而至。这壮观的毛桃树虽然野蛮生长，花开无羁，但它花香溢远，不惊不惧，满怀清气。
作者简介
![]()
李玉梅，三毛部落发起人、联合创办人。笔名李毓梅、梅溪，作家、画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央电视台三十集大型纪录片《中原大发现》总策划。在原河南经济报首开“中原文化名人系列访谈”专版50期，历时三年。自2016年初始在河南日报中原风开“梅溪笔墨”专栏。在《中国与世界》、《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一百多万字，先后获省级创作特别奖、一二等奖5次。出版《成功者访谈》（合著）；国画代表作《长寿柏》、《亚马逊河长卷》、《百花长卷》。
友情支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