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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冯杰
这观点我还是初次知道，对佛教文化孤陋寡闻，我不来昌吉，还错过了观音，来昌吉，得到观音。《编年通论》《香山宝卷》《观世音菩萨传》及遂宁《广德寺志》与《灵泉寺志》记载： 西域有一劫国，国王妙庄王，暴戾非常，生三女，名为妙庄、妙音、妙善。一日患恶疾，身患毒疮无数，疼痛异常，御医皆不能治，于是悬榜求医，一僧人揭榜，告知其若有一亲戚眷属，心甘情愿为其奉献一手一眼做药引，配以自制良药即可治愈，妙庄王以倾国之力求索，虽有供奉，却非心甘情愿，心急如焚，三女儿妙善公主闻之，断臂剜睛，令父痊愈，随后蒙面出家，以避尘世。妙庄王因此有所感悟，长跪寺前，恳请妙善公主还俗，三求不得，于是痛改前非，重振朝风，爱护百姓，大开国库以赈天下，遂成一代贤王。 随后强敌入侵，妙庄王举国南迁四川，重建家园，名为兴宁国，都城取名为“遂宁”，即现在遂宁县，并携大女儿、二女儿随三女儿学佛修行，最后皆修成正果，其中，妙善公主因修成眼耳圆通，现千手千眼，但凡众生遇难，呼唤其名号，皆能“观其音声而救之”，后人称之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当地民间流传有一手抄本《火烧白雀寺》，374行七言诗句里也有相同的记载。 中国化的观音是历史上位于西域劫国的一位公主，名为妙善。就在昌吉，源于这种历史典故，昌吉近年来一直打造中国观音文化，观音“出生昌吉，修行遂宁，得道普陀”，从而使中国观音文化得到完善。 观音故里之说是否来源于昌吉？我是持求学的态度，直接找到劫国解决悬念。我特意在资料室查找资料。《汉书》《汉西域图考卷十四》等及史学家考证西域劫国就位于昌吉市。昌吉市出土过一些劫国时期文物。劫国属于汉西域诸国之一，在如今昌吉范围内。《汉书劫国传》载： 劫国、王治天山东丹渠谷，去长安八千五百七十里。户九十九，口五百，胜兵百一十五人。辅国侯、都尉、译长各一人。”“劫国，隋时闻焉，在葱岭中，西与南俱与赊弥国界接，西北至挹怛国，去长安万二千里。有户数万。气候热，有稻、麦、粟、豆、羊、马，出洛沙、青黛。婚姻同突厥。死亡弃於山。唐武德二年，遣使贡宝带、金锁、玻璃、水晶杯各一，玻璃四百九十枚，大者如枣，小者如酸枣。清代学者李光廷《汉西域图考》说“劫国当今昌吉城之北。”史料考证，劫国和东丹渠谷都在昌吉市辖区。一条文化项链上的珠子环环相扣，为观音找到了自己的“户籍”。有人争论说，观音故里在昌吉稍显牵强,何况观音本身就是传说中人物，“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之说法”观音慈悲为怀，无处不显。在四川遂宁，同样认为自己是观音的故里。我来自中原，平顶山那里也一直强调自己是“汉化观音故里”，有名有地，观音出生在宝丰县李庄乡古城村，在白雀寺出家，在香山寺修成正果，成为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白雀寺附近有观音菩萨的3个衣冠冢陵墓，香山寺有一块宋代蔡京书撰的石碑，成为平顶山作为观音故里证据。这些都不是我最后决定的课题。我先梳理一下佛教路线。
佛教自西往东传播，史料记载，佛教传入西域要早于内地。众所周知，历史上西域是战乱频发之地。苦难中百姓希望能得到神灵护佑和精神寄托，因此，很快接受了从印度传来的佛教。在佛教传播过程中，由于受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因素影响，善男信女们认为，女性更适合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形象。于是以妙善公主为原型，将印度佛教中的男观音菩萨，改造成仁慈、善良、美丽的女观音。还留下一个神奇动人的故事，观音文化起源于昌吉更合乎情理。佛教源于印度，沿着丝绸之路南线进入中国，新疆有许多潜在的文化资源，一直没有被充分挖掘。观音故里的打造，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文化现象的肯定。学界看法观音菩萨原来叫观世音菩萨，初来中国时是以男菩萨形象出现，2018年我到敦煌开文学年会，有一次前去莫高窟朝拜机会，在莫高窟一幅壁画中，观世音菩萨嘴唇上还有两撇胡子，专家对我解释，唐太宗因避讳称为观音菩萨，唐宋以后，观音变为秀美妩媚的女菩萨。纵观中国佛教史，在对观音的改造中，突出表现在观音菩萨的新身世，这就是广泛流传的“观音为妙善公主”之说。印度男观音变成了西域妙庄王的三公主。这种女观音身世说，最早见宋代朱弁《曲洧旧闻》。宋末元初的管道升著《观世音菩萨传略》丰富成轮台一个完整的传记。我到过许多供奉观音的地方，在中国早已形成自己的观音文化。在民间观音菩萨显化为多种宝相，在中国各佛教宗派和民间有各种各样的观音形象，如密宗有千手千眼观音等六种观音，天台宗所传也为六种观音，中国民间则盛传三十三观音。观音变化形象之多，在佛教圣众中可以说是独一无二。“西天诸神”是经历了公元2世纪至12世纪一千多年漫长岁月，从西域丝绸之路，从南海海路，或翻越喜马拉雅山脉，陆续来到中国大地。最早来到中国的神祇是释迦牟尼佛，南北朝时代，包括菩萨在内的西天诸神接踵而至中国。隋唐以来，佛教诸神的队伍急剧扩大，有的源自印度，有的则是中国的创作。据中国佛教徒所言，不但西天诸神来到中国，甚至四大菩萨的根本道场也搬到中国。形成了文殊在五台山，普贤在峨眉山，观音在普陀山，地藏在九华山约定成俗。这样来看，从宗教文化和诗人视角而论，不管观世音故里在哪，都是慈悲象征，智慧象征，不做佛而做菩萨就是一片慈悲心肠，救五浊恶世里众生，明心见性，见性成佛。可以说观音是每一个人心中的观音。远方总有希望。我想到诗人痖弦先生半世纪前一句诗“观音在远远的山上，罂粟在罂粟的田里。”岑参36岁那一年，从安西都护府回长安，和杜甫王维交往，登慈恩寺塔作《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也许那一刻，让他突然领悟禅理，“净理了可悟，胜因夙所宗。誓将挂冠去，觉道资无穷。”佛家的清净之理我都能领悟，玄妙的善因善果我也信奉，挂冠而去，追求无边佛法。这些观音之地若是联合打造“观音之路”，会让人间更多享受到智慧和润泽。如今昌吉要密切和佛教传统文化联系一起，打造“观音寻根，妙善老家”文化项目，可谓应时应景。![]()
在昌吉讨论观音故里时，我对昌吉学者建议：我看过普陀山观音，漠河观音，昌吉可加入打造“中国四方观音”之列：最东观音在普陀山，最南观音在海南岛，最北观音在漠河村，最西观音则在昌吉。
昌吉观音文化的打造渐入佳境，我两次到昌吉西圣观音寺感受，曾和普通法师交流，也算有缘，了解到普通法师青年时还在河南寺院修行。我见到昌吉市佛教协会会长王春云，相谈甚欢，全市有许多佛教文化传播者。两次交谈后，知道王会长从世俗人生到佛学会长，有一段传奇色彩。第二次来昌吉西圣观音寺，恰好从中原来带有一幅字，掏出来看，说来也巧，上面写的竟是“花开见佛”，觉得送给西圣观音寺最是恰当。王春云会长说四川遂宁创建观音故里已经有23年的历史，相形之下，昌吉是从2007年开始着手筹备，历史比他们要短得多。昌吉、遂宁如今联手打造观音故里。作为昌吉市观音故里，是想通过文化的熏陶，打造一个别具特色的旅游项目，让昌吉成为新疆旅游的最终目的地。昌吉市与遂宁有所区别。有专家说妙善在成为观音之前，作为人的时候，观音出生和生长地在昌吉，强调昌吉是妙善老家。妙善由于战乱迁移到遂宁修行，在普陀成道。近年，昌吉和遂宁签订文化旅游合作协议，共同打造“观音故里”品牌，互为旅游目的地，互送客源，打造“昌吉——遂宁”观音文化。已形成一个完整的观音文化链条。这种将争抢故里的行动转化为双方的交流合作，殊为可嘉。互和互谐，更近一种“观音之境”。观音故里要承担佛教文化传承的义务的话，重要的不是主题公园或是外在的建筑，应是一种对佛家文化内核的把握，呼唤善良、劝人向善、以佛治心，将观音在老百姓心中的人文关怀传承出去，才是打造文化项目的真正内涵。我想昌吉人比我更有智慧。前年学者钱文忠来昌吉考证时，还特意写有一诗：“观音本西来，慈心遍华东。普陀历劫灰，昌吉有遗爱。”昌吉许多地方都在引用。为了更全面了解昌吉观音文化，这一天，白主任开车把我拉到昌吉市南20公里的的灵香山观音故里文化园。这是我见到的最大观音公园。园区尚未完工，坐落在天山以北戈壁滩上，大地一片辽阔，骆驼草一丛一丛蔓延。从北到南，由低到高依次建于一个中轴线上的牌楼、庙门、佛殿、钟鼓楼等主体建筑。中轴线南端的小山上，矗立着一尊坐南朝北的铜铸观音。高度65.7米，是照东方明珠香港的观音大小尺寸。从大佛殿向南，穿过一个广场，跨过一座石桥后，再攀登360级台阶就到达观音菩萨脚下。西域的蓝天看不到边，观音像前的天空上，恰好是一道国际航线。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这将是中国甚至全球最大的一座“观音公园”。西域的天空蓝的也让人心里发蓝，让人心旷神怡。我看到阳光里的观音泛着金色之光，观音像关注着航空线，天山辽阔，这些现代化飞行器闪着银光，银鲸一般游动。一架连着一架，不时有飞机飞向十公里以外的地窝堡国际机场。我想到“观音和飞机”这一现代意象。观音直达机场，何止是一句现代诗“观音在远远的山上”所能概括的？那一天，从乌鲁木齐到昌吉的路上，暮晚灯光璀璨，我看到昌吉宣传的广告上，我有了新的发现，继“名吃之乡，休闲之都，宜居之城”之后，又多了一项——“观音故里”，观音的光芒不时闪现在璀璨的灯光里。假如我失迷方向了，是否也会蓦然回头，观音在灯火阑珊处？选自冯杰散文集《唐轮台》（2020年新疆文艺出版社）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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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生于河南，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作家书画院副院长。有散文集《丈量黑夜的方式》《泥花散帖》《田园书》《说食画》《捻字为香》《猪身上的一条公路》《马厩的午夜》《九片之瓦》《独味志》《非尔雅》《北中原》《怼画录》《鲤鱼拐弯儿》书画集《野狐禅》《画句子》等。获过《联合报》文学奖，《中国时报》文学奖，梁实秋文学奖，台北文学奖，三毛散文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