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部落·行走||山河如待:壶口观瀑布/范恪劼

文摘   2024-11-24 22:43   河南  


山河如待:壶口观瀑布


文/范恪劼

二十七年前,初识壶口瀑布。虽然后来又去壶口几次,但感触最深记忆最多的,还是第一回。那是惊叹、惊异和惊奇!

时在初秋,新雨过后。一路黄尘弥漫,难得绿色润目。逶迤蹒跚,七扭八折,颠得我晕头转向。忽然司机王兄唤我:到了。懵懂之中,下了车。立时震耳欲聋之声成为唯一的旋律。放眼望去,大河在两山之间,奔腾浩荡,其势若万马杂沓,其态如游龙蜿蜒,其色则苍黄如我族肌肤,其韵则激越如中华壮歌。

一时间,只能在震撼中陶醉,在陶醉中迷失,在迷失中颤栗。

移步向前,靠近瀑布飞落处。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气魄和雄奇啊!

凝聚万川之水,归依一道深谷,沿河而下,顺势而来,劈谷开陵之后,气势愈见浩大,似乎有无量的愤怒、悲怆要喷发,又有无限的雄心、奇志待实现,更似有无穷的能量要奔突、要勃发、要宣泄。

瀑布之上,它,大河,就那么咆哮着、汹涌着,排山倒海,激花扬沫,摧枯拉朽,泥沙俱下,流淌出一部历史的豪迈,歌唱出一个民族的气概。

沿着瀑布之下,是一道深深的逼仄河道。那里,潜流翻涌;那里,流遄水急。那是在坚硬如铁的岩石上,活生生啃出来的路啊!需要多少年的持续冲刷,需要多大的耐心与恒心,需要怎样的坚定与坚持?最终,柔软的水,降伏了坚硬的石;也在最终,依然坚硬的岩石,限定着不羁的水流。于是,在这有限的逼仄中,演绎着柔与刚的较量,也交合着柔与刚的和谐。

二者之间,就是闻名于世的壶口瀑布了。

大概,初民将这样的水幕称之为“布”,应该是着眼于其恍如静态的练状,又取其远观只见动势的优美。因此,我觉得拿这样的名称来冠之以壶口的水幕,是明显有些不确了。你看,它分明在飞珠抛玉,又散花流彩;它有一练垂挂的娟秀,更多的是团雪堆云的雄壮;它是以水的飞动、流的湍急、河的宏大,再凭藉涯的落差、潭的幽深、石的坚硬,共谋出的奇幻、壮阔、激越!

对比之下,黄果树的瀑布就有些高悬直下少雄奇了,白云山瀑布则一线连天而太娟秀了,九寨沟树正瀑布华丽有余而豪壮不足了,庐山瀑布竞秀叠彩长在瑰丽了。虽各有千秋,但在壶口瀑布面前,终究稍逊一筹。谓之中国第一瀑,壶口当仁不让矣!

我在慨叹中沉思,在沉思中迷醉,在迷醉中回味。

眨眼已是十年尘世梦。

也是新雨之后。河面更为宏阔,以至于壶口无处不瀑布。人很多,密密麻麻的散布各处。我不再有当年的那份初逢惊艳的痴迷,在人流之外,随意的走动、观赏。

有两处景观让我心动,却都关乎人而涉及水。

在壶口瀑布的左侧石壁上,一对年轻的陕北人,身着鲜艳的地域传统服装,手执彩绸,头扎白色毛巾,以每次五元的资费,簇拥着一个又一个游客,随意唱上一段信天游或当年的红色经典歌曲,再加上几句他们自编的欢呼语,供游客拍照或录像。歌声很嘹亮,竟能盖住脚下瀑布的轰鸣隆响。生意很红火,前后急着照相留影的,几乎两三分钟一个。价格也不是固定的,有人还价,就客主两方商量着来。我趁他们有闲的时候,攀谈几句。得知他们是夫妻,从事这个自我创意的行当已经几年,因独此一家,还算可意。

再往上走,平缓的地方,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两位老人。一样的黑色衣裤,这么热的天,还都加了羊皮背心,扎了羊肚白毛巾。手中都执了一杆三尺长的旱烟袋。连容貌神情都相似。看样子,年纪应在七十开外了。他们中间有一块泡沫塑料。我揣测,老人是以自己为模特,期待着游客来合影摄像的。看了很久,却不曾有人问津,甚至也无人关注。便走过去,让了香烟,和他们聊了起来。老人告诉我,当初他们是被一些画画儿的外地年轻人撺掇着做了几次“真景”,后来就干脆主动来找游客。可是,很少遇到对他们感兴趣的。有时候,一天的饭钱都没有着落。我明白,他们说的“真景”,就是模特。看他们那古铜色的肌肤,沧桑尽呈的面容,得体又典型的服饰,背依着滚滚黄河,实在算得上一幅人生沧桑图呢!我问,合影一次多少钱啊?两位老人都比划出一个手掌,说“五块”。我说,“不能少点吗,那样生意说不定会好点呢!”。老人抽了一口烟,互相看看,一个回道“俺们这把年纪,当真景,不易啊!五块不变。有了就好,没有,俺们就在这儿看人,嘿嘿!”。

再望那边那对年轻夫妻的忙碌,就觉得有了一些意思。

大河滔滔,奔流了多少岁月。一河上下,养育了多少子民。时至今日,竟滋生出这样谋生的老少。他们原本是山坳里最闭塞的村民。现在却做起最时髦的行当。那年轻夫妻算是露天歌舞明星吧,他们质朴而又自然的笑容,随着四方游客镜头,已经走进多少人的记忆;那两位老人,算是黄河边上最抢眼的模特吧,虽然不曾红火,看那份悠闲从容,真难以说出是黄河做了他们人生的底色,还是他们浑然不觉地装点了古老黄水。

来来去去,人,真多啊。

不到壶口一相见,此生总是缺点什么的。

大河依然如故。

多少年多少代了,来过,见过,再经过。河早已真黄且至大了,大河就成了自己的大名且独有。壶,是大河必咽之口,亦是大河必出之关,更是大河必行之道吧。

河与人,自然与历史,莫非就是这样,既各自生生自动,又互为彼此依存呢?

(插图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范恪劼,曾用名安皋闲人。中文教授,河南省作协会员,有诗文及评论见诸各种报刊并收入几十种选本。

年度执行主编:萍子

编             辑: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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