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部落||舍弃的快乐/李玉梅
文摘
文化
2024-02-08 09:35
河南
每年春节以前，在同城的小叔和教小学的侄女，都会来家里打扫除，年年如此，成了惯例。后来小叔走着走着掉队了，侄女方方觉得成了自己的责任，节前一定要把三叔家中里里外外彻底清洁一遍。一进入腊月，方方就说：“婶儿，凡是过期的食物，老旧长期不用的东西，碍眼无用的，我都要扔啊。”我心里一咯噔。九零后的她，下手比较狠，所有食用的东西，比如食物，比如药物，经她手过滤一遍，几乎所剩无几。只要过期一天，就毫不留情地装进大塑料袋，接受处理。 我急忙说：“别别别，有的可以扔，有的我得先看看。”中午课间有两小时空闲，方方敲门，之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她手脚麻利。从厨房、餐厅到客厅，从书房、卫生间到阳台，分而治之。她先从最复杂的厨房入手，不到一会儿功夫，已把货架上、台面上、柜子、冰箱、地下的筐里、纸箱里所有的食材查看了一遍。那些早已过期也从未想起的种种，蜂蜜、砂糖、土特产，国产的、进口的，在她眼里通通都成了废物。是的，我心里也知道。当她把包括卫生间的过期洗簌用品一律翻检出来，堆在客厅准备清理时，我心里觉得可惜、不舍得，但更多的是轻松，莫名其妙地兴奋。![]()
第二天，方方推开书房，叹一声：“婶儿！”言外之意是，这还是书房吗？我怎么不知道？长期以来，书房里堆满了各种东西、过期的报章杂志，以致于物成了书房的主人，人无法坐到书房。也狠狠下过决心，把杂乱的东西统统整理出去，但翻翻看看之后又改变了主意，永远是“以后还有用的心态”。多年的《XX文摘》、《国家地理》《读书》《XX通讯》等，凡收到的，几乎一本不少；多年的《中国书画报》一摞一摞。数十年来，所到之地，必留下文字资料，一本书、一张路线图，车票、船票、飞机票、门票，出关入关的票单，都专门放在书柜里。本意是多少年之后，看到这些票据，能再次卧游祖国大好河山，回忆风华正茂的那些美好岁月。书架上放满了不断买进的新书、画册、法帖。书架上放不下，放地上，地上放不下放客厅，客厅没处放，再折腾到书柜。床头柜、钢琴凳、 床上，也堆得一摞一摞的。虽然是为了阅读方便，实则是书房里进不去人。难道自己的性格是属于“猴子掰棒子”？只想痛痛快快地掰玉米棒摘桃子，如果再把它们拾到篮子里，就没了那份耐心。中国有一句俗语，“拾到篮子里都是菜。” 就是说，只要装到你的篮子里都属于你。而我不是这样考虑，我觉得那种最初的“咔咔嚓嚓”劳动的愉悦，才最畅快。至于是谁家的菜，我没有考虑。![]()
2021年夏，我卷起一大捆画上山，与安辉、希涛、李梅三位好友在山里会合。我对安辉说：“弟，这是我这些年画的一批画，大多是成品，有的还没有画完。请您给梳理一下！” 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安辉弟就把几十幅大大小小的画分门别类给厘清了。从成品到优劣，该托裱的托裱，该接着画的接着画，该题款的题款。分清后卷起来时，我心里佩服至极。要是我，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我可以每天一连十几个小时伏案，连续半月不下楼，沉浸在构图绘画的氛围里乐此不疲。但我永远佩服像安辉那样细心收拾的能力。他笑说他年轻时当过装裱工，我笑说我连件衣服都没有耐心叠整齐。从杭州回来的燕子说：“杭州人、温州人，家家都很干净，一尘不染。要做到干净整洁，得付出极大的耐心，每天清洗擦拭，有的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擦。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不过吴冠中先生说，如果家里永远太一尘不染的话，一定出不了好作品。凡能出好作品者，他没有时间去浪费。”政府办公厅老干部处处长彭庆芳说：“我家里书多，你家里书多，扔也舍不得扔。” 我说：“ 很多书无价值，但是又不舍得。”细想想，有很多人攒了一辈子的东西，到头来，扔不得，给不得，空劳牵挂。到后来，给人也没人要。方方说：“《XX文摘》全处理了吧，还有桌子底下的书画报？”后来几天，我从市内来到东区。有消息透露：“方方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干净！”非常干净！难道那些陪伴我多年，我从无暇光顾它们的那些杂书、旧报各种杂志，都被安排下线了吗？我希望留着，但又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理，希望方方全部打包处理。只要别让我看见。我突然觉得，这是一种解压的好办法。![]()
我放弃的是“舍不得”三个字。我背着累赘的包袱，被物化的旧纸张赶出了书房，留下书柜里早已远去的各路精英们的嘲讽。心理矛盾得很，真是既复杂又兴奋。仿佛那些点点滴滴，都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于是我对方方说：“方方，等婶儿有时间了，你来帮我看看，把长期不需要的衣服高跟鞋都打包处理！”妹妹正好听见，赶紧说：“不能啊，有些衣服质量很不错，还真不能处理！”我说：“比如，有些太柔软的贴身小背心儿，实在不能穿，贴在身上肉鼓鼓的， 难看死了，虽然质量好，穿上很掉价儿！”又有人补充：“那么多衣服，冬天穿的棉衣夏天才找到，夏天的衣服这大冬天才找到。”之后继续添油加醋，买了衣服不穿，是因为找不到；找到衣服了，季节也过了。成天迷迷糊糊，是啥人呢？是呀，是什么人呢？不是不注重修饰打扮，是我实在受不了。欧莱雅、资生堂、香奈儿、迪奥、雅诗兰黛、兰蔻等，早霜晚霜眼霜面膜精华油，对我只是一种概念，用过三五次就自动放弃，我宁愿用很便宜的小儿美加净，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用。不是前者不高级，而是我的面部打扮好了，我还得费神考虑全身的匹配， 比如头发要烫，鞋要上档次，衣服要精心搭配，而且一年四季要多次逛商场，寻找适合自己的服装。好不容易买回来了，又觉得不尽如人意。五零后受的是传统教育，小时候经过残酷的贫穷和饥饿，亲历父母的省吃俭用、补丁加身，一路走来不舍得抛弃任何东西。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不能暴殄天物。为此,我常常有一种焦虑感。看到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中那么多不值钱的杂物，又舍不得丢弃，是一种病。这病，就是一个“贪”。好在最近移住新居，空间相对大些。我下定决心，家里坚决不要有多余的东西。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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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梅，三毛部落发起人、联合创办人。笔名李毓梅、梅溪，作家、画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央电视台三十集大型纪录片《中原大发现》总策划。在原河南经济报首开“中原文化名人系列访谈”专版50期，历时三年。自2016年初始在河南日报中原风开“梅溪笔墨”专栏。在《中国与世界》、《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一百多万字，先后获省级创作特别奖、一二等奖5次。出版《成功者访谈》（合著）；国画代表作《长寿柏》、《亚马逊河长卷》、《百花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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