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迷老方

文摘   2024-11-19 21:49   陕西  


棋迷老方(小小说)

罗锦高

老方年轻时就爱下棋,在厂里一次棋赛上还拿过二等奖,对象棋愈发着迷。上班间隙,一有空就拉老贾:“来一盘?”老贾也是个下棋发烧友,一老一少常摆龙门阵,随着“啪—啪—啪”几声脆响,双方开局调兵遣将熟门熟路。

老方棋风猛打猛杀,老贾则沉稳应对,往往杀个回马枪克敌制胜。老方有个坏习惯骂棋子“狗日的”,老贾听惯了也不在意。但那次不知怎么的,老贾可能手气不好,一连输了好几盘,心里就毛了。这不,老贾步步被动,又将输棋,棋子刚落,就反悔抓回棋子,老方只盯着棋盘又顺嘴溜出“狗日的”,老贾把棋子往棋盘一摔:“你骂谁?”两人一较上劲,怒气冲上头,嚯地站起,拨拉来拨拉去,竟然动起了拳脚,要不是旁人劝架,他俩还真的要大干一场。闹翻了脸,谁也不理谁,后来老贾就退休了。

那个星期六,老婆叫老方去买面,说没有面蒸馍了,老方就径直朝西街粮油店走去,付了钱扛了一袋五十斤的面往回走。走到半路,见有人摆开了龙门阵,围观者很快拥成一圈。老方挤在当中,一直扛着面粉观棋。那时还没有传呼手机什么的,老婆在家干着急,只好做了午饭,与儿子吃过了,打发上小学的儿子到西街粮油店看看。儿子老远就看到父亲还扛着面戳在人群,走近重重地拍了他爸一下说:“我妈还等你的面下锅呢!”这时,老方才灵醒过来,赶紧往回扛,遭到老婆一顿吼:“你把象棋当饭吃吧,回来干啥?”老方只好涎着脸面赔个不是。

“五一”放假一天,老方一早就对老婆说:“今天是我的节日,我要出去下棋,别给我派活。”老婆没有阻止,知道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下棋,别人家搓麻将、喝酒、打牌,老方却不沾边,常博得老婆的谅解。老方来到公园一角,被棋摊黏住了,有个棋友起身回家,老方赶紧落座,与对方拼杀了半天,直到对方回去吃午饭,另一拨人又来到石棋盘,老方与他们不熟悉,便转身去小吃摊,买了两个菜夹馍打发午餐。

回到原地,一看围观者挨得紧实,坐没座位,站没站地,只好爬上半人高的粗壮树杈上看棋,两脚垂下,虽不雅,但为了大饱眼福,也就顾不得脸面了。身后,成群的娃娃叽叽喳喳,不时朝他背部扔土疙瘩,他回头朝他们凶了几句,仍不散去。棋盘上“啪”地掉落一块干土,碎成一滩土渣,他跳下树正要赶娃,被一旁老者拉住说:“你跟这伙碎娃计较什么?是你占用了人家小孩绑绳的秋千架。”老方叹了口气,在墙角搬来几块砖头垫脚,不影响伸长脖子观战。头顶的女贞树上,招来无数麻雀啄食女贞籽,扒拉掉落地上和老方的头上。他知道是籽儿也就没有理会,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下棋的主人收拾了棋子棋盒说要去办事。老方悻悻然回到家,老婆一看他背上密密麻麻的花花点点,用手一抹黏稠有臭味,无疑是麻雀屎,又被老婆嚷了一声:“刚换上的新衣服,就脏成这样,你自己洗吧。”

二十多年过去,老方也退休了,有了更多时间消磨生活。那个夏季的夜晚,老方一撂下饭碗就出门下棋去了。穿过东大街,再拐进一条巷子,与棋友们在路灯下轮番拼杀,观战、喝彩,不知不觉已听到鸡叫声,天色微明,这才意识到老伴着急,一看手机早没电了。他心里一急就抄近路回家,经过一片拆迁荒地,叮当一声响,一只挣脱绳子的大黑狼狗朝他扑来,他就地拾起半块砖砸了过去,倒是把狗吓退几步,激起狂吠,再弯腰抓起两块砖,高高举在左右手,心里已吓得怦怦直跳,浑身打颤,且退且回头看,很快到大街上,只有几个骑摩托的行人,再回头一看,狗没有追上来,才扔掉砖头,但心有余悸,若当时没有砖头,那后果不堪设想。开锁一进家门,老婆就哭喊:“你这死鬼,跑到哪儿野去了,害得我一宿没睡!”

事后才知道,老伴还独自一人到他常下棋的地方找,街上空无一人,她害怕就回家了,儿子在外地工作,给父子俩这个拨电话那个打手机,都没有回应,急得她惶恐不安,想过几次报警,又没敢打。老方当着老婆的面,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都被自个害的!”

(作者简介:罗锦高,陕西省作协会员。出生于1956年11月,祖籍福建上杭,客家人。当过农民、教师、记者、编辑,业余喜欢读书写作,在报刊杂志发表作品200多篇,多次获奖。著有散文诗歌集《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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