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看风景
闫缜尔
在读书人看来,似乎少了些“静”气;在方家看来,大概缺乏的是种“雅”味。读写坊,于我而言,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存在,象征的意味更浓一些。
早年间,读到一本《彭定安学传》,“文化后院”一词印象深刻。从此便把工作和事业当作“前庭”加以经营,而把读写作为“后院”加以追求。多年来,念兹在兹,营建自己的“文化后院”——读写坊,意在读书日积月累,写作蒸蒸日上。
日月更替,马齿徒增。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横亘着一条鸿沟。读书尚未汗牛充栋,写作远非悬河泻水,读写坊里倒是有一些风景。有时怡然自得,有时亦不免要招引同道,心自然是不能静的,味也自然不会雅的。继日方长,乐此不疲。
文化都在典藏中,文化需要阅读来传承。培根说:“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数学使人精密,哲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有修养,逻辑学使人善辨。”读书是人们增长见识、开阔视野、创新思维最便捷的路径。唯一需要克服的是,不能让读有字之书的眼睛,隔绝在无字之书的风景之外。明知读书易使人“掉书袋”,成为百无一用的书生,也要勉力而为。读书阅世本为一体,不可分割。宁肯使“阅世”之浅、之陋成为成长中的烦恼,也不甘于坐井观天。书籍就摆在那儿,不读,便是秘史;读之,便是简史。而透过“文化之窗”,看到的也不仅仅是风景,跳出“文化之窗”,走上“文化通衢”,便是一种格局,一种达观,一种驾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卓识。“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痛快至哉,夫复何言。
人是有思想的动物,即便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也凝心聚智,专务笔耕。思考是人类的宿命,写作是思考的载体。曹丕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写作文章,是古往今来知识分子安身立命的“一把刷子”。在读写坊里看“文章之道”,既有理想之中的标格,亦有现实中的操守。这一标格,概言之,即为打破官方语言、学术语言、大众语言之间的壁垒,完美呈现接受美感。这一操守,就是文章中呈现的理论性、现场感、个性化三要素的融会贯通,在文风与时风的博弈中特立独行。这是理想与现实反差鲜明的漫漫征程,读写坊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驿站,愿行旅之人散作满天星辰,照亮前行的夜路。
在读写坊里久坐,头脑中常常幻化出孔夫子“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颠沛流离之状,也会幻化出他修撰儒学元典的“韦编三绝”之貌,把今之“学子”与古之“君子”作比对。“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一个人过于质朴,缺乏文采,就显得有些粗俗;如果文采过多,不够质朴,就显得有些轻浮。质朴和文采结合得好,才堪称读书阅世的君子。此为“读”与“写”相互贯通的一种境界。相对于真和善,美是读写人生的更高境界。中华美学自古有“初发芙蓉”和“错彩镂金”两种传统。前者是一种天然、自然的美感,后者是一种人为、斧凿的美。如果从美学角度讲,天下的图书、文章,无不可以归为两类。两类美境,各美其美,美美与共。有时需要各彰其美,有时则需相得益彰。文学和艺术在美的境界上是相通的,古今如此,中外莫不如此。
中国素有道德与文章统一的文教传统。文若其人,人若其文,讲的都是文章风格和作者性格的相似性。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把立德放在首位,强调“德是才之帅,才是德之资”的道理。诚如孟子所标示的:“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种大丈夫气概,也正是他“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的气概、气节。人是要有气节的。正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人们歌颂的永远是那些正直为民的人,他们的死重于泰山。人固有一死,“如果平平庸庸死了,文章就不能在后世显耀。”古之遗风,彪炳史册。今逢盛世,尚不求学以精进,自当愧对古人。联系当下精神缺失的一些现象,尤当自觉自励。“文人之气”,实乃人间正气、民族大义的写照。“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如此的风景,在读写坊里,透过字里行间,期期向往,难道不正是人生的一种志趣吗?
2024年10月9日
读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