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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 雨
文/乔淮
本是睡得安稳,却被雨惊醒。
欣喜?持续的限电和不断的高温,令人焦虑的思绪和暂缓返校的语焉不详,似乎都随着这一场雨给冲刷而走了。按照以往,我当是将凉被盖上,和雨而睡。
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之间便想起了好几场我记忆中的雨。
第一场记忆中的雨是外婆过世,2010年3月的样子,本是春天,雨淅淅沥沥,却平添了几分悲凉。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太多的大道理,生离死别或是消亡,并不会给我太多的触动。只是迷迷糊糊看着母亲和两个舅父头上围着的白纱和大家的痛哭,感觉要做点什么罢了。便也只是站在那里,却茫然而不知所措,大人们忙忙碌碌地穿梭着,我就看着那一花圈上的白幡飘扬。
出殡那天,突然下了很大的雨,他们合上了棺木,我看到雨丝打在黑色的棺木下,印下一道道的泪痕,本来就不算是好走的山路变得泥泞。我突然想起我的外婆便会消失了,那冬天手织的大红色棉袄,她混浊失明的眼睛盯着我,她瘫痪却仍旧从枕头下面颤颤巍巍地拿出无数张一毛钱让我去买零食,这一切再也没有了。说不上伤心,但我突然感觉到了畏惧,原来生命中该失去的东西不带一丝一毫的温柔。
那时候我所理解的死亡,便是出差了的灵魂再也无法归来,再也无法看见她生前挚爱的亲朋,听电视机里那些角色傻气却又偶尔富有哲理的声音。他们在世界上的一切化为一捧灰,埋在地底无法重现天日。
时光蹁跹而去,现在的我所理解的死亡(在经历了我外公的过世和我闺蜜的意外),我发现肉体的生命虽然是渺小而脆弱的,但是记忆和爱是亘古不变的。
我时常会怀疑他们其实从未离我而去,在我茫然时,在我难过时,在我徘徊时,在我撕心裂肺时,我总会想到他们,也能感受到他们给予我的力量,给我继续匍匐前行的勇气与自信。
王羲之曾经在兰亭集序说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生与死之间,总是没有太多的隔阂,病痛意外,全部会使生命消亡。但重要的是用脆弱的生命活出令人留恋的东西,他们会化在别人的记忆里,一闭眼,便会想起这个生命的美好,赋予人力量。物质折叠在漫漫地时空长河中会突然被暴雨如流沙般冲刷走,但唯有生命中的故事与感情不会消弭在光阴之中。
第二场雨是年少之初的怦然心动,我无数次的缅怀这场爱情,并不是因为男主角,可能人总是对各种各样的第一次记忆犹新。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年究竟是因为少年郎的好奇或者是母亲的严厉管教所生出的叛逆,促使我谈这场不能称之为恋爱的恋爱抑或是其他。
应该是2017年的四月底。那时候的感情因为初中班主任的插手看起来便是要画上句号,偶尔翻翻初中时代的日记便为那时候的自己好笑。年少的时候懂什么爱情。大多数文字无病呻吟的打紧,会令人尴尬地手足无措。不过是友情之上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暧昧罢了,却值得青春伤痕到如此境地,我为自己感到好笑,却在好笑之余为自己回不到原来那时候在课上偷偷看向对方相视一笑被幸福包裹一整天的光阴感到悲哀。
还记得称之为分手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淋着雨,听着他的朋友传回来的消息。初中是一个比较破烂的学校,有一个破亭子和靠近寝室的藤架便能称之为约会圣地,说不出来是伤心还是因为是对方先提出的自尊感受挫,我哭了有那么20分钟。因为雨天适合哭泣,只要你不带伞,泪水布满脸颊你可以说是雨水浸湿,保护你脆弱而又显得可笑的自尊心。
到底是年少时不懂感情也没有怎么深爱过,只是说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也是单纯的对异性同学的欣赏。后来这一段感情成了玩笑的话题便也坦然的接受,只是那些矫情的抄着歌词的情书,一遍一遍的写着对方名字的傻事也在后面的几段感情中再也没干过。
旧游不堪无处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有些怀念那段有些像青苹果的岁月,青涩的果皮裹着果肉,一口下去,首先而至的是涩的果皮,等果皮退下,便是酸甜交织的果肉。
再后来,是无数场的大雨,有初中的有高中的。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伞就像珍稀动物一般,抑或是少年郎的浮躁与大意总是会忘记带伞。每次放学时便警觉地看一圈左邻右舍,再蹙眉看看外面声势浩大的雨,暗自发愁应该如何回家。
高中时代,总会有那么一个同学的存在像是救世主在世,刚走下高三楼的楼梯,停至实验室前,你就会发现一个与你顺路且有伞的同学。象征性的征询一下意见,也不管对方同没同意,便笑嘻嘻地先入为主地挤进伞里,欠揍的道一声谢。大有一种反客为主的姿态。
当然一般能够实行此策略的是你的朋友,他们也不会太在意。话题马上变了好多,上至家国大事,国际政治的点评,下至今天某某页的数学,小飞飞上的化学题怎么解抑或是今晚是语文老师的晚自习,嘿嘿,没有抽到我的侥幸的心理。
我总感觉雨中的校门有一种美感,初中的时候学过一个词叫做垂珠联珑,我认为高中的校门完美地复刻了这个词语。如同珠一般的雨从绿色的屋檐上面垂下,砸在地上,溅起一摊水花,又消失在地上。最妙的便是晚自习下课,昏黄的的路灯映着红色的大门,雨丝附着在大门上,反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光晕。复古而又神秘。
初中时代,景致有些记不清,下意识地想起曾经最要好的三个朋友。因为一些原因,初三时我每天中午都要回家吃饭,那时候的伞蛮大,可以装下三个人。而我们三个在伞下,聊班主任那些不合理的政策,聊今天吃什么饭,聊上周的数学小测为什么马失前蹄败走麦城。会有争执,也会激昂的辩论,会在争得面红耳赤之后去尝试理解对方所说的观点,也会在某位伤心的时候拥抱安慰鼓励。就这样跑过迷茫无助的青春奔向虚无缥缈的未来。真正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少年的意气风发与青涩稚嫩,构成了雨天中最美好的协奏曲。
每次我这两个朋友便会把我送到校门口,然后挥挥手,我走读朝家走去,而他们便肩并肩地向寝室走去。无论是夏日倾盆的暴雨还是冬天对于南方孩子有些刺骨的冷气他们都风雨无阻。
让我遗憾的是现在,我们三个人渐行渐远,虽然保持着联系,但已经无法如同当年玩笑打闹,针砭时事。现在更多的是斟上两杯酒,聊郁郁不得志,聊人情世故,再也没有了往日那叛逆而又真诚的少年感。
最后,便是今日的这场雨。
若无意外,今日便是起身前往异地的日子,也便是离开奔往他乡的日子。
总感觉要离别时你才会理所当然的将一切重新审视,说的轻巧而洒脱的一切却显得格外的沉重。夜晚沙河畔的垂柳拂面,夕阳一点点沉入河中的清丽,还是说清晨涌动的菜市场随处可见的早餐店,还是走到川菜馆子头冲老板吼一句:“老板,给我打一份儿泡菜。”我人生的前二十余年全部交付给了它,它见证了我的巅峰我的谷底,我的失落我的骄傲,我的坚强我的脆弱,我每一场重要的人生经历和我的亲情友情爱情。
难忘火锅的水汽升腾,雾了眼镜和友人推杯换盏的幸福;难忘深夜小巷烧烤的人间,有失意有失恋,有好友推杯换盏,不断嬉笑碰杯的欢呼与喧嚣;难忘清晨急急忙忙去往早餐店,问老板要上一个桂花糕一杯豆浆,直奔学校,只为了多睡那么十余分钟地仓皇;也难忘这个慢慢悠悠的小城僻静的街角陪我度过失意哭泣的夜晚的小酒馆。我缓缓走在大街上,夜晚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拉长,彷佛在给她背上慈母手中的行囊,让她在异地的时候可以和我互相依偎,闻到街边蛋烘糕清甜的香味。
晨光慢慢熹微了起来,雨突然戛然而止,停止了它的奏鸣曲,化为树叶上的露珠。我知道人生的每一站都应该全力以赴,虽是六百余公里外的遥远地方,每当看见夜晚的月亮和夕阳,清晨天边的霞光我便回到了家。
我便看到了我在时光中或消弭或走散的亲朋,看到年少时那个叛逆稚气但又为了考上一个好学校不断努力的自己,看到了无数的回忆化为阳光透过600余公里奔向我的面前,化为我生存的力量与灵魂的温暖,给予我点点力量。
作者简介
乔淮,原名黄湘怡。一个有着文学梦的理工科生,喜欢看音乐剧听歌,看书发呆,喜静不喜动,明知道无法反抗西西弗斯的结局,仍抱着一颗抗争的心在与自我与先天性的疾病做抗争,喜欢将自己的思绪写下来,作为一个留恋和一段往日的旧梦。
编辑:黄羽萱
审阅:何瑞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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