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卜白 | 生育,这座大山

文摘   2024-10-27 19:00   陕西  

西北大学创意写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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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这座大山

卜白


玄奘法师在西山胜地被封为旃檀功德佛的那一刻,女儿国正在历劫,山河动荡,草木摇曳,推枯拉朽,天地换了颜色。

女儿国朝野沸腾,举国悲恸,没有人知道为何天降异象,何时才能结束?

电闪雷鸣,乌云遮天蔽日,暴雨倾盆,山河破碎,四处汇报的探子缕缕不绝,已经九九八十一个小时,女儿国国王没有一刻停息,她一直在占卜,向天寻求答案,她想知道这到底怎么了,自己监管的国家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是任期以来,第一次如此异常。

让她失望了,上天没有给出丝毫提示,更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大臣们窃窃私语,纷纷议论,这一定是上天的惩罚,一定是国王德不配位,才给国家招致如此灭顶之灾。

呼声最盛的就是一个叫经的巫师,且拥护者甚多。

众人纷纷向国王发难,女王难以招架,探子进进出出,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大殿。

一切乱成了一锅粥,沸腾的那一刻在一个探子说城外照胎泉的水不见了的那一瞬间达到顶峰。

照胎泉的水不见了?众人大惊失色,充满疑惑。

照胎泉没有水,意味着以后女儿国要绝后,断子绝孙,要亡国的。

众人瞬间冷静下来,女王问了探子,探子说大地震以后,水面逐渐变低,渐渐深不可测,然后就看不到水了。

女王不顾外面寒风彻骨,上马亲自前往查看,众大臣不约而同紧跟其后。

城内早已断壁残垣,一片凋零,与昔日的繁华相比更让人心痛,万年基业,毁灭只在一瞬间,女王不由落下了眼泪。

照胎泉一向汩汩流淌的清澈的水流,果然不见了。

水去哪儿了,女王急切地想要寻找答案,马上命人去查。

一日之内,从全国各地搜寻最精壮的人马,组成一个探险小分队,分头行动,一队去了照胎泉,去到地壳深处,一队沿着地裂出城去。

一晃十几天过去,探险队没有一丝消息,没有人知道她们任何消息,她们仿佛人间蒸发了。

巫师经每日夜观天象,发现行星裂变,一南一北,山体动荡,起伏跌宕,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把这个消息密报给女王。

没想到女王勃然大怒,多日的情绪倾泄而出,指责巫师经不作为,作为最高智囊团的存在,在最需要给出建议的时候,她拿出来的却是更让人沮丧的结果。

愤怒之下,女王把巫师经驱逐出境,念她多年出力的份上,尚留她一条人命,让她即刻出发,有多远滚多远。

天下之滨莫非王土,巫师无处可去,只能沿着地裂出城,一路乞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于来到一处无人的荒野,凭借记忆,巫师知道这里就是女儿国的边界了。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曾经这里是平坦的沃野,此时怎么成了高不可攀的大山?

巫师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这座高山是地壳运动造成的,但是卦有异向,有水流穿过山峦,但是巫师寻遍山坡,没有看到一滴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自己的神力失灵了?她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怀疑,这是从业以来第一次失手,她惊慌失措。

女儿国一直深受邻国鲎的侵袭,如今有了这高耸入云的大山,作为天然的屏障,可以阻挡外敌入侵,也许并非一件坏事。

女王把巫师经驱逐出境,要出去,她必须跨越眼前的这座高山,因为其它三面盘踞着更为恐怖的势力,一个比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只要她踏足到对方的土地,马上烟消云散,那也是女王一直忌惮的存在。

巫师经非常清楚,她能走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翻越大山,势在必行。

被派出去的探险队,几年过去,只有一个人回来,而且神经兮兮的。

她详细给女王讲述了自己一路深入照胎泉的所见所闻,女王听了,大吃一惊,浑身发抖,莫非天要亡我?

没有照胎泉的泉水,举国上下,已经几年没有一个新生儿,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虎视眈眈的邻国,不废一兵一卒就能把我们打败,吞并我们的领土,侵占我们的财产,蹂躏我们的子民。

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奇耻大辱,女王为了国家的生育问题,殚精竭虑,花容月貌,失了颜色。

一直渴望探险队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只有一个回来的人,神神叨叨,说得似是而非,女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她自从照胎泉回来,似乎有些恍惚,看起来很鬼怪,像缺氧造成了大脑损伤,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高兴的告诉女王,照胎泉下面其实还有好多好多水,照胎泉并没有枯竭,只是水流改变了方向。

现在的水是往外流,一直一直流,她们下到洞口以后,一直一直沿着水边深入,看到地下有一个巨大巨深巨长的大隧道,没有光,昏暗潮湿,黑洞一样,水就从幽深的隧道直接流走了,所以地面上看不到水。

她们想看看水到底流向哪里?一直沿着水流往里走,急里拐弯,毫无规则,越往里走越深,空气越发稀薄,洞越窄越黑,深处不见一丝光亮,几乎被水灌满。

越往里走越艰难,气温陡降,最后没有饮水吃食,探险队员弹尽粮绝之际想要返回,但出口已经被水封住,最后队员们一个一个,窒息而死,她之所以能幸运逃脱出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因为当时她已经昏迷不醒,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出来的,等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洞外。

面对她的说辞,女王半信半疑,觉得太过荒诞,没有证据可以佐证。

在这种内心摇摆不定,无比犹疑的时候,女王最需要的就是巫师,但是最信赖的巫师经已被自己驱逐出境,此时此刻,她俨然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于是无奈的女王只能召集大臣们共商国事,面对当下最紧迫的生育的问题,大臣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主要有四种声音,一种是激进派,她们建议女王与邻国交好,引入异性资源,这样女儿国虽不复存在,但也活力四射,不仅可以解决边疆外患问题,还可以延绵子嗣,一石二鸟,经过评估,她们认为邻国鲎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实力最为强劲,也是最强劲的敌人,若两国交好,搭上这艘快艇,女儿国飞黄腾达,必指日可待。

一种保守党,她们坚定地维护本族生殖系统,抵制外来基因的污染,她们倡导永葆女儿国纯正血脉,自强自立,独立自主,虽艰难但咬牙拼出独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一派是不作为 ,主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顺其自然,天要亡我,就让它亡,生不生孩子,有没有未来,一点也不重要,我们活着的人才最重要,我们活着的人要活在当下,今生有酒今朝醉。不生就不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了多出一堆麻烦事,看孩子费心费力费钱,还影响活着的人享受生活。

一种是未来派,她们认为既然泉水已经不能持续成为生命之所在,说明它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要为已经失去的东西伤心流泪,应该开拓未来,运用科技,成就未来,国家应该大力发展科技,积极更新孕育系统,打造更智慧的生殖系统,虽然前景看起来很好,但这需要时间,一时难以落地,并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众人议论纷纷,每一派都有自己坚定的主张,吵闹不停,每一派试图竭尽全力游说对方,试图让对方站到自己的阵营,可能要让她们失望了,没有谁可以说服谁。

人们都固执地在自己认知的世界里打转,没有人可以走出认自我知的囚牢,也没有人可以拯救另一个人,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女王一时也很难定夺,似乎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似乎又各有各的不圆满。

作为一国之君,女王的焦虑此刻也抵达了顶峰,她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她也迷惘,无助,充满压力,很多个这样的时刻,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没有人可以帮她,哪怕那个埋藏在心底,已经成佛的玄奘大法师,也没有办法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暴风雨过后,百废待兴,女王白天忙碌审批各项具体事务,夜晚端坐于佛前,通灵祈祷,极尽虔诚,以期寻求上天的指引。

一天深夜,太过疲累,女王睡着了,恍恍惚惚,似乎她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地方,那个她诞生的国度,鸟语花香,流水潺潺,她仿佛回到了母体,那种温暖与爱的感觉,把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一点一点唤醒。

她看到了那个一直不曾认识的自己,原来自己一直对自己是女儿国国王这件事不够自信,在内心深处,她一直不能确定自己能否胜任这项工作,一直惴惴不安,心无所归,她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使命,原来她就是那个从地下暗河流出来的婴孩。

女王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她生在危机之中,为了活命,躲避仇家追杀,妈妈把刚刚出生的她,放在一个木制小船里,一把推出去,顺着水流,她被冲刷到一个泉口,那就是照胎泉。

从此之后,照胎泉便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这个国家生生不息,子孙延绵,她也顺理成章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成也照胎泉,败也照胎泉。

女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活下去,带着自己的子民活下去,一向踌躇的她,坚定了自己保家卫国的决心。

活下去,这也是妈妈死前对她唯一的希望。

她明白,妈妈希望她活下去,但也不希望她屈辱得活下去。

她要为自由而战,为荣耀而战,为自己的子民而战。

她再也不怕了,并非内心的恐惧消失了,而是她敢于直面了。

大不了从头再来,她终于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决定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生,则生,死,当死,她再也不再害怕,无所畏惧,浑身充满力量。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女王的心境已不同往日,她已不再胆怯,也不再迷惘,徘徊,她知道要活命,必须背水一战,接下来,她的世界将迎来一重又一重的艰难考验,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探险队没有消息,再派,又一支精锐的力量秘密集结,依然分为两队,一队深入照胎泉,一队沿着地裂出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参考照胎泉先前的资料,这次队伍做了更精心的准备,携带了氧气罐,更充足的干粮与水,还有信号传递器,显然这一次,随着深入,虽信号传递器失灵,但也收获颇丰。

她们探明照胎泉并非枯竭,而是改道,改道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地壳运动,照胎泉已然成为一条地下暗河,河水从地下暗河流出去,具体归向何处,尚待考证。

女王得知这一消息,喜极而泣,她知道,只要泉水没有枯竭,国家就还有希望。

但是先后去往地裂的两队人马,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女王惴惴不安,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

巫师经在那座高山下遇到了探险队,她劝说探险队不要贸然行事,说这山来的奇怪,探险队的人也记起来,这一带原是平原,一马平川,这高山突起,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山栾叠嶂,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确实奇怪。

但她们身负使命,根本不听巫师经的劝说,毅然决然走进山峦。

从此之后,再也不见一个人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各种流言传遍朝野。

有人说一定是巫师的诅咒,抱复女王对她的驱逐,有人说这一定是亡国的征兆,太奇怪了,天降异象,必有灾难。有人说一定是大自然的抱复,女儿国一直从自然界获取子孙,无穷无尽,一切该结束了……

流言长了翅膀,四处纷飞,传到玄奘法师那里,他不用想就知道女王此时此刻一定焦灼万分,毫无头绪,但他也只能冷眼旁观。

每个人的人生必须自己穿越,没有人可以帮你,你必须独自穿越过黑暗,才能长大,才能在疼痛里蜕变。

他想到自己成神成佛前的点点滴滴,那时自己还是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四处被通缉的小人物,自己想尽办法躲避追兵,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莫贺延碛的至暗时刻。

就是在莫贺延碛,他差一点命丧黄泉,对于他,莫贺延碛,是取经途中最重要最艰难的关隘,在这里,他失手打翻好不容易打来的水,犹豫是否折返,向东而生,亦或向西而死?

他曾回头几步,但自己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不停在问自己,前进向死还是折返求生?

自己早已立下大愿,不取得真经绝不往返,他现在折返求生是在干什么?贪生怕死?

所以,那一刻,他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毅然决然走进茫茫荒漠,大漠灼烈的太阳仿佛要把他烤化,路上不时看到累累白骨,他不要放弃,不要折返。

他只有一个信念,一路向西,取得真经。

在荒漠昏迷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复活了吗?不,是重生。

在毅然决然走进沙漠的那一刻,他已经取得了真经。

他不是快递员,他想取的并非经书,而是真经,一种无形的精神上的东西。

这世上真的有真经吗?他不知道。

如果真的有真经,那就保我穿越大漠,如果没有,那就让我永远留在莫贺延碛吧。这就是他穿越莫贺延碛时的内心独白。

这一刻,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奇迹生还,向死而生,只需这一次成功,他便在内心深处认定自己是天选之子。

真正从心底相信自己不平凡,不普通,相信自己有天命在身。这是谁也不能给你的,只能自己给自己。

没有经过这一关,他不能确认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这一关,只有自己过,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你。

你的成长必须自己一个人去试炼,没有捷径,没有人可以保你在枪指着你的时候,你尿不尿裤子,这没有人可以教你。

玄奘法师感觉到女王的心绪,他只能冷眼旁观,这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所以当女王言辞恳切带着无限情丝的信件,从遥远的国度漂洋过海而来的时候,玄奘法师看也不看,直接丢进正在燃烧的烈焰里。

他比谁都明白,她的路必须自己去走,这是她成神成佛的必经之路,他只能旁观。

等不来的信件,回不来的探险队,女王万念俱灰,她的世界一片死寂。

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又一次集结精锐人马,这一次,女王决定御驾亲征,她率领探险队深入地裂深处。

沿着地裂,一直通往国境线,女王和她的随从们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大山山脚下。

原来,是地裂阻碍了前进,若去往照胎泉水流的方向,必须翻阅一座高山,翻阅高山必须先跨过地裂,她在地裂深处,看到一个探险队遗落的信号传递器,破旧不堪,早已电池耗尽,没有任何信号。

女王试图找出更多其它的痕迹,但手下多次搜寻,一无所获。

难道探险队插翅而飞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女王的命令响彻山谷。

“是谁在这里撒野?”一个声音回荡在山谷。

“你是谁?”

“原来是你,跟你妈妈小时候一个样。”

“我妈妈,你知道我妈妈。”

“你妈妈就是这个地裂的主人,可惜,英年早逝。”

“地裂的主人?”

“没错,几千年前,这里一片汪洋,后来一场战争,被平原的势力占据,你妈妈就死于那场战争。”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我是这里的土地爷,以前跟你妈妈共事,受了不少恩惠,后来被囚禁于此。”

“一定是平原势力所为了。”

“没错,他们为了消除累世的记忆,长久占据这块土地,把我关押在此,已经整整一百万年了。”

“一百万年?”众人都很吃惊。

“一百万年。”

“一百万年前,这里就有这地裂,这山峰。”

“这山峰,没有名字,但被人称为生育山。”

“生育山?”

“这山顶上长满奇花异草,其中最漂亮的那个植物,它的花朵就是世间生殖能力最旺盛的器官。”

“最漂亮的花朵?”

“有了它,在一个时辰内下山,把它放入照胎池,立即扭转乾坤,一切复位。”

“照胎池?”

“对,照胎池,就是原来照胎泉经过地下暗河,流经的终点。”

众人顿时明白,只要翻过这座山,抵达照胎池,自己的国家就有救了。

英勇的战士顿时装备,即刻出发。

“那花必须是女王摘取,女王双手护送,才有效,否则,一切徒劳。”

女王开启了她的西征,就像玄奘当年启程去取经。

该来的总会来,这一刻来的还是太晚了,若是早一些,自己更年轻,挑战起来可能更轻松一些。

女王拖着笨重的登山服,一步一步走进地裂深处。

人间一日,地下千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处断壁残垣,女王看到一丝光亮,她知道,终于,她走到了天的那一边,这里是通向山下唯一的小道。

小道早已被白雪覆盖,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山?踉踉跄跄,女王和随从们来到一个斜坡下。

她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一起度过夜晚。夜里的冷是一点一点袭来的,当身体感觉冷的时候,浑身早已被冻透,肉体终是难抵风寒,女王开始咳嗽起来。

她太冷了,冰雪世界,刺骨的寒风,这是女王一生荣耀,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直生长在安乐窝的女王,第一次面对严寒,第一次面对难熬的夜。

每一刻都是如此煎熬,前路漫漫,看不到方向,女王心灰意冷,多次想到放弃,但是当太阳又一次升起,冰雪融化,温暖如春照耀着身体,女王放弃的念头又一次放弃。

不断的推翻自己,不断的重建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不断攀登,她忘记自己是一个国家的王,她忘记自己是一个攀登的牛马,她只是攀登,攀登,一步一步,不断向上,终于,在春暖花开的一个上午,她抵达山顶。

当然,只是她一个人。

随从一个一个,失去,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最后,能真正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高山之巅,看到大片大片的奇花异草。

她以为,被冰雪覆盖的山顶,一定高处不胜寒,一定无比寂寥,实在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如此热烈,如此奔放,如此自由。

她一眼就找出那个最特别的存在,鲜硕肥美的花朵,像春日最明媚的阳光,拨动人的心弦。女王一把掐去花心,一路飞翔,直奔山脚。

下山途中,她看到了自己派出的探险队,全员被困在山里,有的疯了,成为怨妇,有的傻了,自甘堕落,有的抑郁,一生难以再见光明,有的蔫了,萎靡不振,再也不会绽放,有的绝望而去,对世界再无留恋。

她们把自己永远留在了这座生育的大山里,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再也看不到光明,再也看不到温暖与爱。

生育,这座大山,是她们人生最重的枷锁,成为她们一生的桎梏,她们再也无法飞翔,再也无法舞蹈,再也无法感受到阳光与快乐,再也无法鲜活起来。

人,还是要有不断翻篇的能力,不要过度沉迷,允许自己阶段性枯萎,允许自己阶段性摆烂,允许自己阶段性无所事事,但是你得清楚,你的人生,是一重又一重的山峦,应该有别样的风景,让自己从一座大山翻到另一座大山,让所有经历成为你的养料,而不是成为困住你的镣铐。

困难,对弱者就是陷阱,对强者,是向上的阶梯。

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座生育的大山,除了她。

其实还有一个,但女王此时并不知道。

女王满怀希望,带着高山之花来到山脚,山脚下果然一片繁茂,水草丰美,她急切地寻找照胎池。

一个小时之内,女王必须把花朵插入池中,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分秒必争,女王很快来到照胎池边,只是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那个人,已经成为照胎池的主人,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重兵把守的照胎池,女王难以接近,但时间正在一秒一秒飞快流逝。

那个人就是巫师经,被女王驱逐出境的女人,她翻阅生育的高山,绝处逢生,成为照胎池的主人。

照胎池在巫师经的管理下,已经发展繁育,不断壮大,成为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新的女儿国,巫师经是这个女儿国新的女王。

女王决定单刀赴会,她必须赶在时间之内让一切复位。

穿过重重森严的戒备,女王来到巫师经的宫殿。

“你,终归还是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不害怕我杀你吗?”

“不害怕,杀吧,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所有的恨都是求而不得,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不,我要杀了你。”说着举刀来到女王面前,把刀直接抵到下颚。

众人皆惊,连呼吸都凝滞起来。

“来吧。”

女王面不改色心不跳,心平气和地说。

“不,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没有死何来生。”

“连死你都不怕,你到底怕什么?”

“本自具足,无所畏惧。”

巫师经瘫软在地上,随从马上冲过去。

“不要动我,我自己会站。”

巫师经缓慢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

过了很久,然后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

“你去吧。”

女王一路小跑,衣衫褴褛,奔向照胎池,一把越入池水里,赶在最后一秒,把花朵插进照胎池的中心。

一切得救了,她似乎听得到遥远的呼唤,推枯拉朽间,所有的幻像消失不见。女王睁开眼睛,看到一切复位,像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她醒来,分不清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看到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那个勇敢挑战,战胜了自己的自己。

在这一刻,玄奘法师似乎心有感应,一向宁静的心绪,被投入一块小石头,波纹四散而去,很快一切又重回宁静。



作者简介

卜白,原名郭文卿,85后,植物学硕士,自由画者、写作人。陕西青年文学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科技报》《延河》《牡丹》《名人传记》等报刊,出版有散文集《问花寻草——花诗堂草木笔记》(彩色水墨插图本),现居西安。


编辑:刘静

审阅:卢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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