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向美向善的地方着力
文/魏 巍
2024年第6期《红岩》，我首先关注的是“新锐·重庆散文小辑”。在该小辑中，陈诗梦的《被三色篷布遮蔽的夜晚》让我一下就想起20年前读过的一本小说：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其语言的诙谐、叙事的灵动让人眼前一亮；重李语言简洁，黎子与窦娟霞则长于抒情。生老病死作为人类必然会面对的事情，对这些话题的书写更能让读者产生共鸣与共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既是私人的情感，也是人类共同的情感。6篇散文中，3篇都与生老病死相关，这一现象说明，一方面，生老病死作为一种现实经验，是文学表达的主题；另一方面，是否也意味着我们的书写题材略显狭窄，对生活的理解还局限于周遭的世界。
车前子的文字一如上一期，充满后现代气息。他将小说中的意识流引入了哲思，通过谵妄、颠倒、插科打诨来含蓄表达自己的写作，在看似无序、无技巧的书写中表达自己。
陈诗梦的《被三色篷布遮蔽的夜晚》和车前子的《外婆桥堍首字花饰》让人感受到，文学首先是一门语言的艺术。因此对于文学经典来说，其不朽性既是思想哲思的超越时空性，也是语言艺术所彰显出来的美感的结合。
本期的纪实更像是一篇回忆性散文。不同的是，黎子的《雨》充满居住在城市里的“小资产阶级”“布尔乔亚”的味道，而刘建华的《雨湾》则充满泥土气息。
本期的诗集与译诗已然超出了我的认知，令人拍手叫好。
本期的小说中，李黎的《沙粒汇编》带着小说文体创新的自觉，将意识流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小说一开始就给读者呈现出一个极具形式主义的场景，这里的形式主义不是美学上的形式主义，而是生活中的形式主义。“为了筹备即将开始的会议，志明和手下的一群人忙碌不堪。上点规模的会议本身事务繁多，这也情有可原，但有些人总还要往上增添内容，以彰显仪式感、神圣感和隆重程度。诸如，做好了席卡，结果被批评审美不够，像几十年前的，于是废弃，修改，重做了一款，非常美貌。又被指责说，不够庄重。又要庄重又要审美，‘像纪念碑那样’，‘像克里姆林宫’，于是再做。比席卡更重要的是发言稿。志明几个人负责三份发言稿的内容，改了三十来次。并非每份平均改了十次，而是两份五次，一份二十次。一份改了二十次的发言稿，或许可以为国家社会做出一些贡献才对，但大家没有这种觉悟，已经麻木了，抱怨和咒骂早在改到第十遍左右时就已消耗完了”。而“会议成功闭幕之后，还是有一些事的，例如持续不断颂扬它的成功”。
我们常常被要求“下沉”生活，其实生活哪里需要下沉？人生处处皆学问。这种形式主义只是一个电动车企业所独有的吗？谁敢拍着胸脯说别的行业就没有呢？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没有“生活”，而是缺少发现真实生活的眼睛和勇气。生活不是一个模型里生产出来的，千篇一律，而更多的则是如托尔斯泰所说，“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
陈纸的《回形针》讲述了两个家庭不同的进城生活的故事。对于父辈来说，要改变他们几十年来所养成的生活习惯，很难，所以他们的进城只是像回形针一样，迟早会回到原点，但回到原点的生活又因他们的城市经历而变得模糊，所以这个原点又注定不是前往城市生活之前的原点。而刘达明与刘普明之间的差异性是否说明，读书，成为编制内人员，才能避免回形针般的命运？如果这个问题不是小说结构的瑕疵，那么，需要探讨的问题可能就会更多。
黄海兮的《天气》，直到小说结尾也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反对毛细去槐树林，这是作者故意的延宕，还是为了让读者猜谜？正值青春期的《列车向终点驶去》本来更应该比《美丽荷尔蒙记录器》更具有荷尔蒙的气息，但柆柆却活生生把它写成了一部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悲剧。尽管如此，作者却表现出对感情的极大控制，哀而不伤，显然，没有一定的生活阅历，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效果的。
百余年前，自梁启超发起“小说界革命”之后，小说便从街谈巷议一跃而为文学正统之一，其社会功能被迅速放大。这百余年来，不管这一功能是否能够落实，我们对小说的这一功能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一点，只要翻看各种版本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就可以明白。时至今日，尽管时移世易，我们还是期待着具有“熏、浸、刺、提”的面向不完美的生活的小说书写。《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有句台词是：“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这毛病，多少年来这是个被人钉死了的死穴，一打一个准。”如果只是一味地书写“安逸”，迟早也是温水里的青蛙。这些不完美正是我们在生活中需要克服的地方，是我们向美向善需要着力的地方。
更多内容
·红岩文学·
《红岩》2024年第6期
2024年11月出版
Hongyan Literature
《红岩》2024年第6期
目录
叙事
沙粒汇编（短篇小说）/ 李黎
回形针（短篇小说）/ 陈纸
天气（中篇小说）/ 黄海兮
列车向终点驶去（中篇小说）/ 柆柆
美丽荷尔蒙记录器（短篇小说）/ 李芳洲
鲸鱼与岛（短篇小说）/ 丁真
新锐·重庆青年作家散文小辑
雨 / 黎子
被三色篷布遮蔽的夜晚 / 陈诗梦
梦幻时光 / 谭瑞丰
回望中的天空 / 重李
黑夜是条波澜壮阔的河 / 付书波
月光下的白菩萨 / 窦娟霞
专栏·行迹话本
外婆桥堍首字花饰 / 车前子
诗集
山中帖（5首）/ 瓦唐
蜀履（4首）/ 瘦西鸿
时间在走向密林深处（4首）/ 龚学明
题画诗（3首）/ 邱正伦
默契（5首）/ 李猜
此刻的我已经幸福了很久（3首）/ 李俊蝶
寂静而飞扬的词语（3首）/ 刘德荣
新重庆记·著名作家看酉阳
桃花源 / 石钟山
在酉阳 / 南子
龙潭夜游 / 白琳
进酉阳记 / 玉珍
酉阳之行 / 庞羽
纪实
雨湾 / 刘建华
译文
雨的头发和风的喉结（组诗）/ [塞尔维亚] 瓦斯科·波帕 董继平 译
联系我们
订阅红岩
初审：周铃铃
复审：吴佳骏
终审：欧阳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