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读 | 巴黎如何发明了现代城市生活？

楼市 2024-08-02 21:15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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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如何发明了现代城市生活？

巴黎在17世纪成为现代城市生活的典范。

DeJean, J. E. 2014. How Paris became Paris: The invention of the modern city. Bloomsbury.

若昂·德让,巴黎：现代城市的发明, 赵进生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7

Source: https://americanlibraryinparis.org/paris-before-haussmann/

我们今天所熟知的现代城市生活：有长椅的城市公园、滨河步道、城市广场、公共空间、路灯、时尚、百货商场、城市夜生活、邮政、公交、City Walk、城市旅游等，可以追溯到400多年前的巴黎。

若昂·德让《巴黎：现代城市的发明》一书分析17世纪巴黎如何创造了一种新的城市空间和生活方式，并为当时与后世的城市所效仿。正是在17世纪，巴黎成为城市现代性的先声和典范。

例如，当时巴黎的企业家发明了三种对现代城市生活至关重要公共服务：城市公共邮政、公共交通和街道照明。这些发明也催生了全新的词汇，包括人行道、城市广场、行人、交通拥堵、阳台、林荫大道、大街、河堤等。这些词不是首创于17世纪的法语，就是在那时首次获得现代的含义。

16世纪下半叶的数十年里，法国饱受天主教徒和清教徒战争的摧残。历史学家米歇尔·费利比安指出：“1597年的巴黎失去光彩，破旧不堪，百废待兴。”在1597年和1700年之间，巴黎不断重建，面目一新。巴黎的统治者与建筑师、工程师、开发商、商人等协同展开了诸多革命性的城市公共工程，将荒凉的景观变成了我们今天所知的现代城市，创造了许多影响至今的现代城市生活方式。

新桥：通往现代城市的起点

如果说埃菲尔铁塔是今天巴黎的标志性建筑，那么17世纪巴黎的标志性建筑则是新桥(The Pont Neuf)。

德让认为，新桥是巴黎走向现代的起点。历史上第一次，一座城市为一项新型的市政工程（而不是教堂或者宫殿）所定义。

横跨塞纳河的新桥始建于亨利三世时期，1578年亨利三世为新桥奠基，最初桥两侧规划了成排的商店和房屋。1587年新桥建设刚开始，由于宗教战争，桥梁工程搁置了十多年，1598年，亨利四世继续建造，新桥融资渠道不同于中世纪桥梁——由桥边房屋和商店的业主出资建设，而新桥则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出资建造：国王从进入巴黎的每一桶红酒中收税，新桥两侧没有任何房屋。

1734年的布勒泰和杜尔哥地图显示了一个世纪城市规划的结果：在17世纪以前巴黎从未想象过的桥梁和街道。

新桥是现代城市史上第一座里程碑式的建筑，因为它与以往的桥梁截然不同。新桥不是木桥，而是一座石桥；这座桥能防火，注定要历经时间的考验。新桥是巴黎最古老的桥梁。新桥还是塞纳河上的第一座单跨桥。新桥也是第一座两侧没有房屋的城市大桥。

作为巴黎首个现代公共工程，新桥也对巴黎人的日常生活产生了直接而深刻的影响。它让巴黎人见识了现代街道生活，并且改变了他们与塞纳河的关系。

新桥是个平等的社交场所。男人、女人，各个阶层的人每天都会在这里密切接触

新桥是第一座为行人留出空间的桥，桥上的步行道不间断，并且高出路面，防止马车进入

新桥是第一座全部铺上卵石的桥梁，而不久以后巴黎的所有街道也将如此。历史上首次，行人会觉得自己仿佛是这条河的主宰。桥两边有一尺厚的扶手，这些扶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专门的“观景台”或者“露台”。任何走上新桥的人都能看到桥两侧的景色。无论巴黎人还是游客，都能站在约75英尺宽的观景台上，慢慢爱上河边的风光。新桥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现代旅游景点，且催生了一个纪念品产业。

新桥是巴黎第一座两侧没有房屋的桥梁。这座桥上可饱览塞纳河风光和城市景色。图中两位游客正欣赏美景。

1600年，巴黎尚未出现公共的步行空间。随着新桥竣工，巴黎人见识了步行道，有了新的步行游览城市的体验，而后来的皇家广场则给巴黎人带来第一个用于消遣的空间。至1700年，巴黎成为最早的步行城市，步行不再只是一种交通方式，而是一种娱乐。至今city walk依然是城市居民和游客体验城市的主要方式之一。

开放城市：林荫大道、大街与城市花园

林荫大道（Boulevard）和大街（Avenue）可谓巴黎和法国现代城市规划的主要标志之一，也极大影响着其他国家城市规划建设。

这两个词在法语里都不是新词。不过，是在17世纪，这两个词产生了新的含义和用法。Boulevard来自荷兰语的bolwerc，后来成为英语中的bulwark和法语中的boulevart或boullevers。这个词属于军事术语，用于形容各种类型的防御工事，尤其是防御性的棱堡或者城墙。在巴黎，城市的城墙原本在每一间隔用boulevarts巩固。

1669年，路易十四下令拆除保卫城市的防御工事，并在原地建成一条宽阔的、沿路种树的步行道。这条道环绕巴黎，成为最早的林荫大道。巴黎环城大道工程启动后，棱堡就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很快，boulevart就变成了boulevard，用来形容位于巴黎右岸的环城大道，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知的“林荫大道”。

这是一个异常大胆的决定，因为在 1660 年代，其他城市仍在继续修建新的防御工事。1669 年开始建造的林荫大道重新定义了巴黎，使其成为一种新型城市，一种欧洲人从未见过的城市——第一个真正的现代化城市。巴尔扎克曾说：“巴黎的林荫大道在所有城市中都无可匹敌。”这条林荫大道也成为世界各地林荫大道的典范。

巴黎的环城大道直到1761年才彻底竣工。至在位末期，路易十四的继任者路易十五才看到这项持续九十多年的城市规划建设项目接近尾声。把陈旧的防御体系改造成庞大精细的绿色空间，实属明智之举。有了这条环城大道以及其融入城市的设计，巴黎城内著名的花园不再孤立于城市规划之外，而是成为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巴黎也因此成为一座伟大的步行城市，都市休闲活动的中心，以及欧洲最适合欣赏和展示高级时尚的地方。

在17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advenue指的是人们进入一个地点的通道。到了17世纪末，这个词语有了现代的拼写方式avenue，源自venir ，意思是到来或到达，并且avenue获得了新的含义：“两边种有树木的走道。”最早的几条大街，出现在地图中需要重新规划的区域，也是在那里，最具神话意义的香榭丽舍大街诞生。

每逢周日或者假日，香榭丽舍大街和邻近地带就被用作现代城市公园。巴黎工薪阶层也开始享受由树木和绿草环绕的假日。

1678年10月的皇家账本记录里，有一笔款项支付给一位名叫勒巴尔比耶（Louis Le Barbier）的巴黎木匠，用于购买八条专为“杜乐丽花园”设计的木凳。这是史上最早的公园长凳。

尼古拉·博纳尔的作品展现了几位打扮时髦的巴黎人在杜乐丽花园一角私下谈话和开玩笑的情景

现代城市公共服务的先声：公共邮政、公共交通和公共照明

1653年和1667年间，巴黎取得了三个第一：第一个公共邮政系统，第一个公共交通系统，以及第一个街道照明系统。

值得指出的是，这三项公共服务最初都是在取得皇家许可之后，由私人投资运营的，并且都由于资金难以为继，私人提供的公共服务都被迫中止。

1653年8月8日，巴黎成为欧洲第一座配有邮递系统的城市。这项全新业务归功于发明家让—雅克·勒努阿尔，即威莱尔伯爵。当时出版了《巴黎城内邮递指南》册子，介绍寄信的步骤，首先购买邮票；每条街的街头都设立邮筒，然后投入信件。邮件一天分三次收集（分别是上午6点，上午11点，下午3点）；邮件从收集到送达，能保证在一到四小时内完成。不过，威莱尔的邮政服务并没有挺过1653年的秋天。直到1795年，由国家资助的巴黎公共邮政才重启服务。

17世纪50年代末，数学家布莱兹·帕斯卡尔和一位热衷于交通工具的贵族阿蒂斯·古菲耶合作开发巴黎公共交通系统，融资并取得国王许可，经过试运行，巴黎公共马车交通于1662年3月18日正式运营。公交运营上午6：30开始，没有停歇，“即便是午饭时间”。冬季运行到下午6：30，夏季则是到晚上。每条线路确定十二辆马车运行，每一辆车都由四匹马拉动，足够承载八位乘客和两位车夫，每辆马车每天能跑十趟。公交系统向乘客承诺，提供“宽敞、舒服、干净、完好”的马车，“帘布结实”，足以为乘客遮风挡雨。车费要价5苏，是当时最便宜的租车费的二十四分之一，海报上形容公共马车车费“如此低廉……人人都可享用这种便利”。值得一提的是，女性也可以乘坐马车，公共交通成为两性共处的公共空间。

与邮政服务类似，由于私人经营的公共服务很难盈利，无法继续运营，1691年，阿蒂斯·古菲耶出售了自己在公交公司的股份。直到1828年，才再次出现一条公共马车路线。

如果公共交通想要在晚上运营，街道照明不可或缺。早在1662年3月，也就是公共马车投入使用的那个月，路易十四便向一位投资商劳达蒂·德卡拉法颁发了皇家专利权，用于一项新的公共服务——火炬手的租赁服务。德卡拉法提出一个原创性思想：城市要保持24小时不停运转，那街道就必须保持明亮。这种思想至今依然是现代城市生活立足点之一。

德卡拉法成立“巴黎火炬手和提灯人服务中心”，火炬手配备一个巨大的火炬（约有1.5磅的“最好的黄蜡”），而提灯人则在城市人员流动最频繁的地点提着油灯。德卡拉法承诺，公共火炬手将会“让商人自由随意地走动；巴黎夜晚的街头将会远比现在繁忙，这将大大减少城市的扒窃”。

街道照明减少城市犯罪的作用

不过，德卡拉法的服务同样不持久，很快，街道照明由皇室和巴黎市政府共同运营。其资金来自名为“扫尘和灯光税”的税收，用于支付打扫和照明街道的费用。

街道照明由巴黎总警长拉雷尼负责，在城市的912条街道上，共安装了2736盏灯。窄小的街道，两端各装一盏，而更长的干道上，中间再加一盏。可谓是真正意义的公共街道照明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