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运动的历史长河中,正是因为像特鲁迪·埃德尔这样的先驱不断突破和尝试,才逐渐缩小性别不平等,让女性拥有参加运动和比赛的平等权利。
Stout,
G. 2022. Young woman and the sea: How Trudy Ederle conquered the English
Channel and inspired the world. New York: Mariner
Books.Sources:https://www.historyvshollywood.com/reelfaces/young-woman-and-the-sea/https://www.harperacademic.com/book/9780063305397/young-woman-and-the-sea/https://glennstout.com/young-woman-and-the-sea/昨天我去看了电影《泳者之心》(Young woman and the sea),讲述美国游泳运动员特鲁迪·埃德尔如何克服重重障碍和困难,除了英吉利海峡的地理、潮汐和天气的困难,更包括社会、文化、思想观念、经济、人为阻挠、以及身体疾病等多重障碍,成为首位游过英吉利海峡的女性,并打破此前五位游过英吉利海峡的男子记录比其中最快者快2个小时。不仅创造了前无古人的壮举,更激励了世人,打破了当时许多关于女性身体不适合参与游泳运动的迷思与偏见。电影很好看,意犹未尽,因此去找电影的蓝本——格伦·斯托特(Glenn Stout)所著同名小说《女孩与海:特鲁迪·埃德尔如何征服英吉利海峡并激励世人》来读,了解到更多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历史事实,对于特鲁迪游过英吉利海峡壮举的难度和意义有更深的认识。下文有剧情透漏,不喜者勿读。必须承认电影毕竟是电影,尽管基于真实故事改编,只能展现部分事实甚至虚构了部分情节,例如特鲁迪有两位游泳出色的姐姐,电影只呈现了一位姐姐梅格。再如,为了戏剧效果,电影有意压低了特鲁迪在1924年巴黎奥运会的表现,虽然特鲁迪在400米自由泳和100米自由泳中获得铜牌(而不是如预期的金牌),但其实特鲁迪赢得了 4x100 米自由泳接力金牌,影片对此略而不谈。事实上,从 1922 年到 1925 年,特鲁迪·埃德尔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游泳运动员,赢得了奥运会奖牌并创造了十多项世界纪录,英吉利海峡成为她唯一的挑战。电影也没有展示特鲁迪横渡英吉利海峡的真正经费来源,特鲁迪与《每日新闻》和《芝加哥论坛报》签订了一份合同,保证对方获得独家报道。电影中特鲁迪在第一次尝试横渡英吉利海峡失败后与赶到法国探望的父母姐姐团聚之后立即开始第二次尝试,而实际上特鲁迪过了一年再尝试第二次横渡。不过,电影的好处是传播范围大,短时间内让普罗大众了解特鲁迪的事迹,引发对她或游泳的兴趣,这是书籍所难以达到的。
来源:
https://www.historyvshollywood.com/reelfaces/young-woman-and-the-sea/1926年8月6号,20岁的特鲁迪·埃德尔(右)成功从法国游过冰冷无情、水母出没的英吉利海峡,登陆英国(左为片中饰演特鲁迪·埃德尔的英国女演员Daisy Ridley)。这是特鲁迪的第二次尝试。特鲁迪用时 14 小时 31 分钟完成了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壮举,比她之前横渡英吉利海峡的五位男性游泳运动员中的任何一位都快,创下了男女世界纪录。此前纪录保持者、男子游泳运动员恩里克·蒂拉博基(Enrique Tirabocchi)花了 16 小时 33 分钟横渡英吉利海峡,特鲁迪比他快两个小时。在1920 年代中期,几乎没有女运动员。事实上,那时不仅对于女性是否有权利作为运动员参加比赛,就连对于女性是否具有身体能力参加运动和比赛,都存在相当大的争议。当特鲁迪以比男人快两个小时的速度游过英吉利海峡时,雄辩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要充分理解特鲁迪的成就,我们必须了解英吉利海峡,它不同于地球上任何其他水域。北海和大西洋的水域在最初形成英吉利海峡的恶性碰撞中汇聚在一起,至今仍未平息,它们会卷入所有进入水域的人和物。英吉利海峡的海水,即使是在盛夏灿烂的阳光下,也是刺骨的寒冷。英吉利海峡天气会在几分钟内发生变化,好天气很少持续,天气不好是常态。大多数时候,法国和英国的海岸都被浓雾和厚厚的云层遮蔽,能见度不好。游过英吉利海峡的难度大于攀登珠穆朗玛峰。至今游过英吉利海峡的人数远少于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数。根据格伦·斯托特在书里的统计,自 1953 年坦辛·诺尔盖(Tensing Norgay) 和埃德蒙·希拉里爵士(Sir Edmund Hillary) 首次完成这项壮举以来,已有 3000 多人站在世界之巅,但至今只有 900人(十分之一的尝试者)成功游过英吉利海峡。即使是今天,试图游过英吉利海峡都不容易。泳者几乎要听凭潮汐的摆布,完全依靠随行的领航船才能保持在正确的航向上。泳者必须同时利用潮汐,同时逆流而游,以某种方式保持航向,最终使泳者与潮汐方向垂直,横跨海峡。因此,泳者横渡英吉利海峡的路线从来不是一条直线。根据泳者的速度和潮汐条件,横渡路线非常像字母Z,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至少有两次近180度的转弯,这条路线会让从多佛到法国海岸的21英里直线航程增加10到20英里。但是,如果游泳速度较慢,并且被卷入另一场潮汐变化,路线就会更加混乱。这是横跨英吉利海峡游泳如此艰难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许多泳者尽管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只能折返的原因,因为当潮汐转向精疲力竭的游泳者时,即使他或她距离完成游泳只有几百码,那时泳者克服不断变化潮汐流的力量和能量几乎耗尽,可能被冲走,要么与海岸平行,要么甚至后退,退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这种逆转会产生毁灭性的心理影响。游泳中最艰难的部分往往是最后几百码,这时潮汐、精疲力竭和寒冷相结合,使泳者无法靠岸。游过英吉利海峡无论对男人和女人都是耐力的终极考验。特鲁迪成为当时全世界最有名的女人。当她回到纽约时,估计有 200 万人走上纽约街道,庆祝她的非凡壮举。柯立芝总统邀请她到白宫,柯立芝总统对她说:“我很惊讶像你这样小个子的女子居然能游过英吉利海峡。”媒体将特鲁迪称为“海浪女王”。特鲁迪收到了价值近百万美元的代言和其他商业机会。https://www.historyvshollywood.com/reelfaces/young-woman-and-the-sea/
她参加了一次成功的杂耍巡演,她在玻璃水箱中展示自己游泳的技巧,讲述自己的经历。不过,她短暂的杂耍生涯并没有带来丰厚的经济回报,大萧条减少了她因受欢迎而获得的经济收益。她与贝比·丹尼尔斯 (Bebe Daniels) 合演了一部电影《游泳女孩》,扮演自己,但她很快就退出聚光灯,几年之内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和公共记忆。1933年,特鲁迪从公寓楼的台阶上摔下来,扭伤了脊椎,导致她多年卧床不起。几年后才恢复健康,在 1939 年纽约世界博览会上亮相。特鲁迪小时候因为麻疹失去了部分听力,游泳进一步恶化她的听力。1940 年代,她失去了大部分听力,专注于教聋哑儿童游泳。特鲁迪一生未婚。2003年特鲁迪逝世,享年98岁。特鲁迪横渡英吉利海峡的纪录在1950年由佛罗伦斯·查德威克(Florence
Chadwick)打破,用时13小时23分钟从法国游到英国。一年后,她以相反的方向横渡英吉利海峡,用时16小时22分钟,成为第一位双向游过英吉利海峡的女性。如果说1926年特鲁迪游泳横跨英吉利海峡打破了性别桎梏,那么87年后的2013年,64岁的奈德经过数次失败,终于在第五次尝试,不带防鲨笼成功游泳横渡从古巴到佛罗里达的110英里海域,是第一个完成这一壮举的人,则同时打破了年龄和性别桎梏。详情可以观看影片《奈德》及奈德自传《找到出路(Find a way)》,此片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老娘与海》。
特鲁迪的持久影响
当特鲁迪游过英吉利海峡,胜利地踏上陆地的那一刻,她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性别刻板印象,为后代女性打开了大门。电影中有一幕,特鲁迪游泳出名之后,某天在爸爸肉铺店擦橱窗玻璃,几个小女孩走近心目中的英雄,上前告诉她,因为特鲁迪的榜样,小女孩也练习游泳,比哥哥游得还快。体育运动的历史长河中,正是因为像特鲁迪特鲁迪·埃德尔这样的先驱不断突破和尝试,才逐渐缩小性别不平等,让女性拥有参加运动和比赛的平等权利。再以马拉松为例。1959年8月7日,艾琳·皮柏(Arlene Pieper)成功跑完了派克峰山地马拉松比赛,成为第一位完成马拉松比赛的女性,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创造了历史。直到2009年后, 派克峰马拉松组委会主席为了纪念这一壮举的50周年,四处寻找她,甚至登报悬赏。最后是一位历史学家找到Arlene Pieper Stine,致电告知她是史上第一位完成认证马拉松比赛的女性。
首个完成认证马拉松比赛的女性:艾琳·皮柏
来源:
https://www.nytimes.com/2021/04/25/sports/arlene-pieper-stine-dead.html
1967年,20岁的凯瑟琳·斯威策(Kathrine Switzer)是第一位报名获得官方参赛号码参加波士顿马拉松的女性(1966年波比·吉布以非正式身份第一位完成波士顿马拉松的女性跑者)。当时马拉松比赛并不允许女性参加,因为那时普遍的观念是女性身体脆弱,无法参加长距离的剧烈运动,否则会损害子宫和身体健康。斯威策在报名时使用“K. V.斯威策”注册成功。比赛当天,斯威策身着261号码牌,还抹了口红,作为赛道上唯一的女性被发现后,赛事经理用蛮力试图将斯威策从赛道上推出去,并撕下她背上的号码牌,但她还是坚持跑完了全程。直到1972年,波士顿马拉松赛才正式欢迎女性参加。此后,斯威策在继续跑马拉松的同时,建立一个”无畏261”的组织,积极推动女子马拉松运动发展,还促成女子马拉松纳入奥运会比赛项目。
尽管马拉松是1896年第一届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比赛项目之一,但女子马拉松项目要迟至将近百年之后的1984年才被正式纳入奥运会比赛项目。任何社会曾经认为女性不能或不应该做的事情,结果证明女性不仅能做,而且能做得跟男人一样好甚至更好。这是特鲁迪·埃德尔首次游过英吉利海峡壮举的持久影响。下表为中国参加历届夏季奥运会所获金牌的性别构成,除了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自1988年汉城奥运会以来的每一届夏季奥运会中国女运动员获得的金牌数量均超过男运动员,其中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女运动员夺取的金牌数量占全部金牌数量比例高达3/4!上一届2021年东京奥运会,女运动员夺取金牌数量的比例为61.8%。表
中国参加历届夏季奥运会获金牌数量及性别构成
来源:国家体育总局
1.“她部分失聪,感觉与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但在水中她像回到了家一样自在。在水里,她没有残疾。对她来说,畅游英吉利海峡就像是宣示自己的身份,是寻找真实自我的一种方式。她与大海有着精神上的联系,她曾经说过:“对我来说,大海就像一个人——就像一个我认识很久的孩子。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当我在海里游泳时我会和它说话。我在海里从不会感到孤独。”——格伦·斯托特《女孩与海》
2.“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个龇牙咧嘴的大个子男人猛扑过来,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开,咆哮道:“滚出我的比赛,把号码牌给我!”然后他向我的前胸猛击下来,试图撕掉我的号码布,而我从他身旁向后跳去躲开了。他没抓到我胸前的号码牌,但我被吓得稍微尿湿了裤子,转身就跑,结果他把我背上的号码牌撕下来了。……我感到恐惧以及深深的羞辱,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在想自己是否应该离开赛道。我不想搞砸这场富有盛名的比赛,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知道如果我退出,没有人相信会女性有能力跑 26 英里以上距离。如果我退出,每个人都会说这是一个宣传噱头。如果我退出,女子运动就会倒退,而不是前进。如果我退出,我永远不会再跑波士顿马拉松。如果我退出,乔克·森普尔和所有像他那样的人就会赢。我的恐惧和羞辱顿时变成了愤怒。”——凯瑟琳·斯威策《跑马的女人:跑步变革女性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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