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记｜坡子街•华立兵
文摘
2024-10-25 06:5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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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那年，刚放假，我早早起床，兴奋地穿上了父亲从兴化城里带回来的，那个年代农村罕见的塑料小拖鞋，为的是到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番。刚走到大街上，看到几个小伙伴已经聚集在那里。我赶紧过去，故意踩重脚步拖出响声好引起他们的注意。也不知他们有没有看到，没人跟我搭腔。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有个小伙伴在鼓动大家到大船上去玩。他说，刚刚去西坝看过了，大船上没大人。还问我去不去，我最好玩了，热情高涨，爽快地答应。于是，就跟着他们走到西坝头，果然有一大木船泊在那里。前面有高桅杆、风帆布，后艄还有好长好长的大橹。好在船头有大跳板搁在岸上，真是个好机会，我们几个都顺利地登上了船。船中舱是木头大棚子，舱门没上锁，推开推拉门跨进去一看，里面真宽敞，前面一段是货物间，货已卸掉，空空荡荡的，后面一小间是船工的宿舍。玩了一会，他们才注意到我的小拖鞋。我趁机将拖鞋脱下来在他们面前显摆，说兴化城里带回来的。小伙伴们都很羡慕，轮流套在脚上试试踩踩。我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不一会，觉得里面没玩头，摸到船后艄，后艄是高棚，有锅灶碗盆，大橹搁在船棚上，几把手还骑在大橹上晃了晃，将舵棒子扳扳揺摇。后艄舱与前船舱有船帮子相连，一方面行船时防碰撞，一方面从前到后不要从舱中过，直接就从帮上走。小伙伴们依次从船帮子上走到船头，我在最后面，看到他们都毫不费事地过去了，我也想顺利通过。刚走了几步，由于船帮子太窄，还有点弧形向下，加上穿的塑料拖鞋是硬质塑料的，不像现在的拖鞋质地柔软，鞋底又硬又滑，脚下像抹了油，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想回头，可回头更不易，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不慎脚下一滑，跌入水中，向河底沉去。那时还未学游泳，求生的欲望使我拼命向上拍打。因为我是垂直落下的，一直都是站在水里，双手用力拍打，使头冒出水面，并且能看到岸上的情形，一口水都没呛到。别的小伙伴都吓坏了，也不知道呼救，眼睁睁看着我在水里拍打。由于乱蹬乱拍，我渐渐向河心漂去，且很快筋疲力尽，口里开始呛水，鼻腔里万分难受，并开始往下沉。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就在这惊心动魄、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七队会计华丙雄刚巧路过此地，看到此情景，奋不顾身跳进水里。为防止我呛水，硬是双手叉着我腋下，把我头举过水面，双脚踩水向岸边移动。邻居华仁付听到呼救声也奔来跳入水中帮忙施救。不久后，丙雄叔叔顺利地把我抱上了大船，死里逃生。父母闻信后快速赶来，惊恐万分，对恩人千恩万谢自不必说。妈妈没打我，挽着我的手“不怕，不怕”地连声叫唤，还合起我小手向河面连连作揖，随后就要搀着我回家。可我哭着赖着不走，心里还在恋着我那心爱的小拖鞋，妈妈把我连骂带拽地拖回家，换上衣服抱上床。由于早上还没上工，邻里乡亲来了好多人，庆幸我命大。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都来看望我，言语之中都有责备、警告的关爱之意。但我一直默不作声。大人们都议论，以为我被吓着了。妈妈还请来西家奶奶用水碗为我叫魂，完了将一包湿漉漉的草纸塞到我怀里，硬是让我躺下睡觉。他们哪里知道，其实我是为了失落小拖鞋而伤心，闷闷不乐。大人们更不知我落水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小拖鞋惹的祸，我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妈妈还到小店里买来小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一通。烟雾散尽，人们也在庆幸声中渐渐散去。第二天，二姐到赵万庄带来大姐、姐夫来歇伏。我领着姐夫来到大船上，指明方向。姐夫几个猛子扎下去，帮我捞到小拖鞋。失而复得，好不惊喜。一转眼，我的救命恩人丙雄叔叔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我很怀念他。一双塑料小拖鞋，曾经让我命悬一线，也曾陪我度过快乐的童年时光，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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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24日《泰州晚报》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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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立兵 兴化人，在工厂上班，喜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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