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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村
文/江宇敏
黎村是我母亲从小生活的地方,村子不大,有山有水。
我与这个村子交缘挺深,在我翻到的一张暗淡的老照片里,一个婴孩裹着严严实实的白袄子安静坐在母亲的腿上,肉团团的脸,微微泛红。母亲身穿老式旧西装外套,灰得十分单调,双手紧紧抱着那婴孩。那婴儿便是我,这照片向我展现从未见过那样年轻漂亮的母亲,以及那陌生的婴孩,竟让我产生回溯时光之感。这照片便是在黎村,我外公家的一棵枝条交错的桂花树下拍的。
我努力回想起外公的模样,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泥屋堂前的高台那儿,他坐在老式摇摇椅上,那椅子总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兴许是沐浴着暖阳的原因,让一切都变得如此宁静安详。
外公是最疼爱母亲的,也是最怜爱母亲的孩子的。兄长幼时,外公会细心地哄着给他们喂饭,换下来的衣服,他会拿那木盆装着。用手托住木盆的另一边,使盆子稳稳顶在胯间,里面还会有个条子状的木板子。板子上因拍锤衣服年代久远而表面光滑,老旧的灰粽色竟亮得反光。老人家去到江边满是大大小小鹅卵石的岸边,找一块大小合适的,表面平整的石头,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木板子撞击着衣物,发出沉闷的“啪啪啪”声伴随着“叽里咕噜”的小曲。倒成了一个奇异的交响曲。遇见桥上走过去的人,便会吆喝那么几声,雄浑的大嗓门在山间回荡着。
他在我大概三四岁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大约是没见过几面。我对他印象没有不深,甚至记不住他的脸,在生活中也不会想起他来。儿时总能从母亲口中提起外公当年与兄长相处的趣事。母亲每每提起这些事,眼睛变得明亮起来,眼底藏着一个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阵阵风狂吹着平静的湖面,使它躁动着,翻涌着。
儿时,我总喜欢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追随着母亲,她也喜欢带我回来过年。过年的前一日总不会少了一件事,那便是祭祖。早晨微亮之时,天空呈现出一种柔和而朦胧的暖色调。每每这时,村中的妇人们便会相继起床忙活。母亲抓一只精心喂养的土家鸡,割喉,拔毛,处理干净。拾一把晒干的柴禾,塞进灶台里面,柴禾在里面烧得“滋滋”响,烧出来的烟儿随着高高的囱口袅袅升起。青山脚下,绿水边上,一户户人家中,炊烟向天边蔓延,食物的香味在空中飘散。
准备好一切东西之后,便启程去到埋葬我外公的山头上。外公的山头是他们找大师精心算过的,把亲人埋在风水宝地,可让家族兴旺。舅舅深信不疑,总是热衷于看风水,外公也因此搬了好几处山头。
锄草,清草。一方土地,逐渐显露原始的土黄色。按照顺序摆好三杯酒,五杯茶,三碗饭,一盘鸡。插好两支烛,一把香,香火旺盛,烟雾缭绕。一方小小的山地困住了外公的躯体,母亲始终相信外公会在天上佑护他亲爱的子女们。祭拜的过程中,母亲神色严肃,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两片嘴唇一张一翕,喃喃而语。我倒是听到了,是求外公护佑她的家人们。他那年过半百的子女不再似年轻那样了,渐渐地不再悲伤了,淡然接受了生死这件人生大事。用新的愿想寄托在他身上。泥土和血肉融为了一体,人终将回归于万物,孕育出新的生命。随着鞭炮在黄土地上燃爆,红色的鞭炮皮子散落一地,散落到黄土里,与去年褪色的,浅粉且泛白的鞭炮皮子混合在一起了。
村子又迎来了一次血液涌动。热闹充斥着村里的各个角落。娃儿们在村口四处打闹,玩爆竹。舅舅几乎年年在村里组织一场过年宴,各家自发从家中派出一人,来到老屋打下手。妇人集聚在一块,或洗菜,或腌瓜。壮汉们则聚在柴火旺盛的灶台上准备菜品。缕缕炊烟不约而同汇集到天空上,变成了朵朵云。老泥屋那高高的屋檐下挂上两个大红灯笼,也贴上了大表兄亲手写下的对联。屋内,拼接好那上了黄漆的桌子,拿出红色塑料圆凳,桌上摆上好几道佳肴。往那一坐,外边的鞭炮声混合着里头嘈杂的谈论声,喜气洋洋。我越发觉得村里头的人似乎是一棵古树,其根狠狠扎入泥土之中,根须在交织着缠绕着。
吃饱年夜饭后,晚上主家总会请人来村里表演牛娘戏。搭建好一方台子,台上放置着一个红木老式桌子,那桌子经岁月洗涤,道道划痕在其上显现。两侧各摆放着一把红色农村老式靠背椅子。其上方高高挂着红帘子,红帘子很长,底端已和地面亲密接触,隐隐红得发黑。随着一阵“咚咚咚…锵锵锵锵…”那身穿戏服,头戴发髻,面有粉黛的戏子出场,用当地白话娓娓唱曲。底下已经摩肩擦踵,前面的老人家来得早有凳子坐,站在后面的是中年人,伸着脖子也要瞧瞧。孩子追随着大人们,一会儿看,一会儿闹。村中供人们娱乐之处并不多。逢年过节也就一两次,“咚咚锵锵”与“咿咿呀呀”的结合直至半夜才消停,结束后老人还细细回味着戏剧。结束之后,只剩戏剧人员还在整理工作。热闹褪去,人群慢慢消散,终于还是把寂静归还给了夜。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这个村子了,大约有七八年那样,孩童历经这么些年成长,山村翻天覆地的变化也需要那么些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我终于是坐上了母亲的车,蜿蜒的山路,黄泥路化水泥地,依旧曲折,它默默为路人护航。路程的遥远是它最简朴的特点。我远远地便看到村口处放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鲜红的“黎村”字样,表层已被一层薄黄沙覆盖着。黄泥尘浮在空中,道路的一旁是老旧的小卖铺。
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是我的十四叔,唤着母亲的乳名,“阿梅!”伸手招呼着我们过来。母亲热情回应,我跟随着进到那铺子里,里边的物件跟儿时记忆中无异,但已没有孩童时期挂念的五毛零食了。两个储物柜老旧老旧的,外面布上了一层黑乎乎的灰尘,柜子与墙面之间被蜘蛛网连接着。我们坐在那长木凳子上,母亲便坐下与他聊天。此刻,我便成了局外人。静静听着他们聊到儿时的黎村,在河里摸鱼,去山上砍柴。母亲笑得灿烂,似喝完二十四味凉茶的回甘,又似一只自由地伏在电线杆上的鸟儿。我看着她,感觉有些生分。只好无措地看着门口处斜射在地上的阳光,亮得晃眼。
继续往村子里走,村中愈发冷清了。新建没几年的园子已经杂草丛生,几棵柳树因无人灌溉,其叶皱黄皱黄,垂下来的枝条又枯又燥的。原先鲜活的一盆盆菊花,已然变成黑炭般模样,它逐渐在我心口处蔓延滋长。
竟听不见一户人家里传来声音,也见不到一个人走动。我走到已被翻新的石桥上,再不见那裸露在外的钢筋,那河也被修了坝子,它不再缓慢地流淌了,从两旁的坝口汹涌泄出。水泥盖住天然形成的河床,我也不见那石子堆积的浅滩。一切都在不断变化之中,我不知道它是正值青春,还是在快速地衰老中。小山村也并不能选择什么,并不会做错什么,它唯有在偏僻的山区寂静地等待。等待着来年春天用慷慨的花草装饰它,等待着来年夏天用满山的果子点缀它。
堂屋前的桂花树被砍去了枝条,只剩一个笔直的干,顶端的干冒出来一些深绿深绿的硬叶与嫩红嫩红的芽儿。那硬叶拥簇间长出了稀疏且鹅黄的桂花,花虽少但香味依旧浓郁。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已在外边发展,定居。舅舅也在外边买了新房子,鲜少回来。只剩孤独的老屋不知所措停留在原处。屋内没有人家生活过的痕迹了,灰尘肆意横行。屋内的独家记忆随着时间长河慢慢流逝,流到黄泥地上,渗下去,好似从未到来过。
老人家是最舍不得离开故土的,故乡总在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村里能看见最多的便是老人,他们安静坐在门口摆放的椅子上,用其像雾一样浑浊的眼睛迷惘地望着远方。
一抹夕阳依偎着远处的山头,我们该回去了。我又坐上了母亲的车,从车镜里看着黎村在不断往后倒退着,我们的车子不断往前开进,距离在不断拉远。我往后瞧了一眼,青得快要发黑的山好像用浑浊的嗓音在低吼。
是夜,是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黎村。我变成孩子,又回到那个屋子,我站在那个高台阶下,望着上面晒着暖阳坐在椅子上的外公,“妹儿,快过来!”外公笑吟吟地对我说。我迈起短腿,一步一步走阶梯,我来到他旁边。他伸出一只皱巴巴的手,想要摸摸我的头,我也快看清他那陌生的脸庞,模糊的记忆快要清晰。我与他不过是在儿时的黎村相遇。好久好久了,久到我淡忘掉,他与我有着深厚血缘,应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身体突然一抖,我醒了,梦消散了,幼时的黎村在我的记忆中慢慢消失。 我不敢去掀开那一页记忆,我恐惧看完那一页文字,烙印在我心里的是欢乐与苦涩的交缠。
周围是漆黑一片,外面是一片狗吠声,虫子也在窸窸窣窣地吵闹。我的心变得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又似角落中布满尘灰的盒子,教唆着我打开它神秘的面孔,我费劲打开它,却看见一缕青烟快速飞出,融在空中,无影无踪。很落寞,很空荡,那强烈的情感直击我那空落落的心,涌到我的眼睛里,化作洪水,泄了出来。
作者简介:江宇敏,女,来自广西梧州藤县,现就读与广西外国语学院,专业:汉语言文学。期待自己的每一次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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