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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细语
文/范凯欣
秋天是一个适合回忆的季节，在万物都逐渐走向轮回的尽头时，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回。
最终我在回忆的故纸堆里伸手捉住了这段故事。说来或许是缘分，五六年的光阴长度，对于我这种连社会都没正式踏入的愣头青来说已经够久了，足够使我连一些初中同学的脸都想不起来，可却清楚地记得他说话时或扬起或落下的语调。
那也是一个秋日，周末像是吊在学生眼前的胡萝卜，追啊追的好不容易挨到周五。几个人一合计：不如咱们去商场逛逛吧，买点好吃的，再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新衣服。叽叽喳喳地讨论那些亮闪闪的东西哪个好看“哎呀，这个不适合你，你看看这个——”、“你们给我选的什么呀故意的吧。”
玩得太过头的后果就是忘了时间，出门就撞上了晚高峰。车流像是粘稠的油画颜料，不知要流动多久才能走到尽头。初中生可没有那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晚一点回家就要面对妈妈哒哒哒的审问。小孩子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了十多分钟吧，实在是看不见公交车来。于是最大的那个同学牵头说：“咱们坐摩托回去吧，不然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摩托车，当同学们挥着手消失在转角的路口时，像是有个小人把我的心脏当成蹦床一样跳：他会不会把我载去没人知道的角落，抢走我所有的钱呢？如果真出了事，我要怎么联系我爸爸妈妈，他们该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其实他那时还什么都没做。
或许是做司机的都很有聊天的天赋吧，我刚一坐上去叔叔就打开了话匣子，只听他乐呵呵地说：“看校服你们是一中的吧，我女儿以前也是在那里读的。她今年已经大学毕业啦，考到的大学很不错哦。”我干巴巴地说：“哈哈叔叔您女儿还是我们的师姐啊，那她现在在干什么啊？”
“她已经大学毕业啦，现在在找着工作之前去一所高中那里面试，笔试拿了第一名喔。结果还是让别人进去了......”像是所有的童话故事都有结尾，再激昂的音乐也会随着时间逐渐归于平静，现实的荆棘穿透了光环刺向这一家人，“我感觉真的挺对不起我女儿的，别人的爸爸给自己家的孩子遮风挡雨，她的爸爸就只是个骑摩托的。也没办法帮到她什么。这种事情就只能看着她一个人在前面冲，我就只能看着。”
道路两边的行人、建筑物，一个瞬间模糊成了色块，风吹在脸上扎扎的，有些疼。我看着他头顶的白发，蓬蓬的像是秋天江边的芦花，风一吹就荡到不知哪儿去了。这时语言好像格外无力，可是不说什么的话，不就像把人关进一个极大的房间，空空荡荡连回音都溅不起来，人会感到多孤独呢？
我磕磕巴巴地开口：“叔叔没事的，你不是说姐姐之前面试笔试能拿第一名吗？然后她还是从211大学毕业的嘛，那说明姐姐能力很强啊，能力强的人到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姐姐也一样，这个学校不招她，肯定还会有别的学校找她的。”
叔叔听了我的话笑了一下，彼时的我以为那声笑是感到宽慰的意思。而今再回味，到底是怎样厚重的情绪，才能不知如何用语言形容，最终只能化成一声轻笑呢？
或许是觉得这样明媚的下午不适合感伤吧，叔叔换了个话题继续讲“现在你们这些孩子老是觉得读书无聊，可是读书差不多是我们这群人唯一的出路了，如果连知识都没有的话，就只能像我一样每天出来骑摩托载客啦。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就刚好够一家人吃用的。”听到这些话我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刚才那一团堵在心口的棉花叠巴叠巴地被人麻利地抛向九霄云外。怎么大人都喜欢讲这些话，他们难道没有上过学吗？难道不知道每天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课、接二连三的月考有多让人发愁吗？我轻轻地咕哝了一句：“叔叔你怎么跟我爸爸妈妈说的话一模一样啊？”
听了我的抱怨，叔叔呵呵一笑，并没有长篇大论地反驳我的观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们这群小孩啊......”剩下的话我没有听清，或许是叔叔没有说出口，也有可能是今天的风太大，那些翻涌的话语都被吹散了。
接下来的路，叔叔再没有向我提及更深入的故事，只是聊一些譬如家乡、美食和学校里的一些琐事。四周的风景再次变得明快起来，小贩的吆喝声从街头传到巷尾，路边的同学在商量着剩下的零花钱是要买煮玉米还是糖炒栗子。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叔叔也不愿意让一个学生这么快就学会现实，象牙塔中的孩子就应该心无旁骛地吸收阳光雨露。因此，除了最开始那段剖开心脾的自白外，剩下的谈话都只是我在陪叔叔用语言散步吧。
其实从商场到我家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是下车的时候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挥手与他告别，他爽朗回应后，掉头向着生活奔去，像是朝着风车冲锋的堂吉诃德，无论怎样的困难都将被他斩于马下。我那初初萌芽而又不知为何的感伤，对他来说也许不值一提。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他的声音始终是笑着的。这大概就是《老人与海》里说的那样：“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海明威把勇气和坚毅赋予给了一个普通的老渔夫。而生活中，又有多少落于岩石罅隙中依旧拼命挣扎求存而绽放生机的勇士呢？
在诗人的笔墨下，在文章的描述中，秋天可能是一个应该用作感伤、用作怀念的季节。但无论如何，秋天会迎来丰收，而后就是团圆。
作者简介：范凯欣，女，汉族，广西外国语学院汉语言文学系23级学生。爱好看电影、听音乐、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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