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的年代,中学阶段学制是四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只是事有凑巧,我们赶上了改革学制,本来的春天招生改为秋天,所以我们一九六九年秋入学读初中。但是改制只有这一年,后来的招生入学又回到了春天,想来是不被认可。就是说我的初中读了两年半,凭空赠我一个学期,幸运。
不过,即便是多读半年,也没学到多少东西,学工、学农、学军,挖洞、养猪积肥、烧砖脱坯建校舍,虽说强健了体魄却耽误了学习文化知识。当然,思想觉悟得到了提高,并且受益至今。
毕业后回村里的生产队当社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成了一个读了高中的庄稼人。掰着指头算一下,像我这身份的还有四个人,就是说,我们一个生产大队七个小队近两千人口中,共计五人。但是,我没觉得特别,拉犁耕地,割麦子,耪地,扛麻袋……出工出力。
忽然有一天,母校的李老师传口信找我,说让我去学校找她。
这位李老师是我们的化学老师,还兼俄语课,是亲老师。她讲课精练,语速稍快,特别适合俄语的发音,年轻有朝气,深受同学们爱戴。
跑几里路到了母校见到李老师,才知道她推荐我做代课老师。天哪!我被惊呆了。
李老师此时已经是母校的教导主任,她的推荐已经获得了校领导批准,就是说只待我点头了。
其实我在学生时期学习成绩很一般,倒是有过做班干部的经历,也有一次我的作文被做范文全校宣讲的光彩,但不知李老师怎样美化了我,才为我争取到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谁都知道开头儿难,也知道只要开了好头儿,以后的难度就会降低。所以说,我的这个机会千金难得,我没有理由不珍惜,必须要痛痛快快应承下来。
李老师安排我给一位数学老师代课,那就得教数学。坦白地讲,我们读书时的正常授课受影响,我个人的数学又缺少天赋,所以压力很大。多亏李老师的鼓励,并亲自帮我备课,才战战兢兢走过了四十二天,直到那位老师产假结束。我相信我的数学课讲得很混乱,正所谓“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也。
此后想起那段往事,满心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两个班的百十个莘莘学子。
其间倒也记得一件趣事,有一个学生问我年龄,我以“老师”身份居高临下地反问他多大了,我从他“玉社”的名字,猜对了他生年是入高级社的一九五五年,所以起名“入社”,写“玉社”,方言“入”“玉”读音不分嘛。所以我只说“我比你大”,其实不是。
我以这个例子说明李老师对我的大力扶植与大胆使用,因为作为校领导的她一定清楚这一届学生的年龄结构,而她不怕学生比老师大。
多少年后,我曾教过的本村学生似乎很认真地对我说,其实我讲课还不错。不管他的话有多少水分,我的歉疚减少了一点点。我想,这应该是李老师信任我的原因吧?
所以,李老师对我的帮助还有后续,两年后把我调到母校,做了一名正式的民办教师,还扬长避短、知人善任地让我教语文、做班主任。
祖祖辈辈满脑袋顶着高粱花子的农民,衣冠楚楚地站在三尺讲台,为祖国的花朵传道授业解惑,如果没有李老师的拔擢,这一切都是梦。我坚信。
202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