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国兴废在此一战-日俄战争

文摘   2024-09-29 09:05   贵州  

背景

日俄战争发生在20世纪之初,尽管这场战争在明面上是日俄两国因为辽东利益而发生的局部冲突,但事实上其背后却也有英法美德间的多方过招。只是当时谁也未曾想到的是,这场看似地区性的冲突,仅仅不到十年后却最终演变成世界性的大战,而后世将其称作第0次世界大战也可谓一针见血。

但要论及日俄战争爆发的直接原因,则仍在于双方在瓜分中国乃至东亚这块蛋糕上的利益冲突。对俄国来说,自打19世纪击败拿破仑以来,俄国就自诩世界第一的在各地疯狂扩张,但奈何此时西方老牌列强如英法等实力尚存,为此俄国在欧洲的扩张一直阻力重重。于是乎,自克里米亚战争以后,俄国便将目光转向了尚不算红海市场的东方亚洲。


而此时的日本经过明治维新,也已基本完成了本国的近代化转型,此时正环视着四周准备一试自己的爪牙。两相碰撞下,双方最终在我国的辽东半岛上相遇了。不过有鉴于本文之目的在于回顾双方的战争过程与军事得失,为此,我们并不准备就战争爆发的原因做特别深入的分析。



俄国的作战序列和战争准备

客观讲,想要准确评估19世纪俄国的战略并不容易,因为很大程度上俄国所追求的是世界性的霸权和利益,但在布局上又更偏向于欧洲东部和黑海地区。但就此,却又并不能说俄国就忽略了东亚尤其是日本的威胁。事实上,俄国早在1891年所主导的西伯利亚铁路的修建,恰恰就是为了应对越来越明显的东方威胁。此时,距离中日甲午战争(1894年)还差3年,而距离日俄战争(1904年)也不过13年。


并且与一般印象所不同的是,日俄战争前的俄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腐朽不堪。从军事上讲,自克里米亚战争后,俄国便在迪米特里·米柳京勋爵(也译米留京)的带领下进行军事改革。其中,无论是以义务兵制取代过去的封建募兵制,还是由军团缩编为师,都是堪称那个时代的进步之举。前者使得俄国军队不再是由封建农奴庄园内征集而来的农奴兵构成,后者则大大的改变了俄军的基本战术单元,使s得师一级的合成单位可以取代臃肿不堪的军团,以此增强了俄军的反应速度。


可以说,米柳京的军事改革还是获得了相当的成功。也就在改革后不久的俄土战争中,俄军就一扫克里米亚战争的颓势,一度差点拿下君士坦丁堡。截至到日俄战争爆发前,俄军一共有现役120-150万人,预备役则高达300万人。


至于经济上,无论是小米柳京(上面那位军改主持人的弟弟)的解放农奴还是后来财政大臣维特的经济改革,均使得俄国一改传统落后的农奴制经济而变得强大起来。其中我们仅以1891年-1895年为例,俄国通过改革在此四年间修筑铁路高达到6257俄里(1俄里约等于1.06公里),至1901年更是增加到56130俄里。可以说,日俄战争前的俄国相比日本来说的确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对手。


至于具体的作战序列和战争准备上,1904年前驻远东的俄军大约在12-15万人之间,其中又以符拉迪沃斯托克、满洲里和亚瑟港三个地区为驻军重心,其分别驻军为4.5万、2.8万、2.5万。考虑到西伯利亚军区幅员较大,则俄军一线的出击兵力在4-6万之间。

在后世大部分的调研文献中均指出,正是由于俄国对日本的战争野心认知不足,才导致其远东驻军实力不强,进而使得开战后俄军在兵力上捉襟见肘。但某种角度上,这种说法是有待商榷的。首先是,这其实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远东的基础设施并不足以支撑俄国像其欧洲部分那样长期驻扎庞大的军队。


比如以人口为例,彼时俄国在该地区仅有100万人,但延申至满洲里-符拉迪沃斯托克一线的则约为20万。进一步来说,则是不划算,因为军队的长期驻扎是需要大量开支的,此时就远东地区来说,不仅地广人稀,且大部分土地也都还很贫瘠,而唯一连通俄国腹地的就仅有西伯利亚大铁路一条主干道(还没贯通)。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俄国也并没有在此驻扎庞大部队的必要。更何况从历史进程来说,日俄战争的历次战役里俄军的兵力与日军相比还多有优势,故而说俄国并不重视日本威胁的说法其实有待商榷。



那为何俄国还是输掉了这次战争呢?

应该说,这一点首先源于俄国在远东近百年来的一贯政策或者说成功案例。早在满清康乾时期,俄国就在远东奉行非军事的扩张行动,此时尽管有雅克萨等小规模冲突失利的影响,但总体上俄国依旧利用该策略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为此,既然能不通过花费巨大的军事行动就能获得成功,那又何必在远东大动干戈呢?也故而,非常有意思的是,尽管历来俄国在远东的总体规划是扩张性的,但局部的军事战略却是被动性和防护性的。


也可能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俄皇尼古拉二世才会在日俄战争时期派库罗帕特金担任远东方面的俄军总司令。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库罗帕特金,出生于1848年普斯科夫的一个军人家庭。也像许多同样出身的孩子一样,库罗帕特金在长大后被理所当然的送入军队。在其早年经历中我们看不出这个孩子有什么非凡的举动,但不管是在总参谋部学院的学习还是在其对外战争中的表现,库罗帕特金都可谓尽忠职守。在1878年对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库罗帕特金更做为参谋长追随俄军名将斯科别列夫取得了格奥克捷佩堡战役的胜利。


然而或许,正是在斯科别列夫的威望中待得太久,又或者则是因为库罗帕特金长期出任参谋长职务,使得这位将军非常善于思考和制定计划,却鲜有独自统兵的经历。据说,斯科别列夫就曾劝告过库罗帕特金:"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一旦国家有事,但愿你永远不要担任司令官的职务,因为你虽然会做出非常好的计划,但却没有坚强的毅力把它执行。"


不过公允的说来,俄国在远东的战略失败也并不完全就是库罗帕特金的问题,事实上俄国高层在远东战略方面的浑沌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百年来俄国依据非军事扩张已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既如此,那又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去开辟新业务呢?至于说新的威胁嘛,那我也按着比例增加投资即可,总言之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也正是怀抱着这种思想,俄国尽管很早也认识到了新兴的美国和日本的威胁,但更多的也只是采取逐级增兵的办法来试图达到地区平衡。这一点,我们从1902年俄军的造舰计划即能一窥全貌。在当时,尼古拉二世根据尼古拉耶夫学院的军事演习做出指示,预期21年共分三个阶段分别将俄军在太平洋、黑海、波罗的海的舰队提升至与当地假想敌实力相当的水平。


不过在这之中,太平洋舰队的最早设立初衷是继承了马汉的舰队决战理论,试图以进取性的攻势来遏制任何敢于威胁俄国远东利益的国家。为此,俄国甚至不惜强借我国的旅顺港来作为其军队的出击基地。


但这一手又可谓莫名其妙,因为从根本来说俄国在远东奉行的战略就是传统的非武力扩张,为此包括陆军远东军区在内的作战计划历来就是防守性质的。更进一步来说,租借旅顺不仅体现出了俄国在远东主动扩张的势头,同时也拉长了远东俄陆军的战线。


这一点等到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上任时,则又再次迎来了新的转变,即此时阿列克谢耶夫鉴于远东地区俄国有限的财力,反而要求海军放弃远洋作战而进行牵制性的战略。战略反复无常之余,我们也就能理解为何日俄战争开始时俄军的一系列迷惑作风了。



不过必须申明的是,上述所说为俄国在日俄战争前百余年来的远东战略调整,其中直到战争开始前的10年,俄军在远东的总体战略还是防御性质的。只是因为说由于历代总督和莫斯科高层的变动,使得俄军在战守之间有太多次转变,这就使得其有效的战略资源有很大一部分被浪费在了这些扯皮中。


在此之中,最为致命的是俄军指挥链的混乱,其中整个远东俄军在名义上归属库罗巴特金及其总司令部,但实际上库罗巴特金指挥得动的也仅有其陆军部分,如海军方面则是听从于阿列克谢耶夫的命令。甚至来说,就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俄国陆军,库罗巴特金也很难令其参与远东的战斗。毕竟辽东丢就丢了,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失守却是他们两人谁都不可能背得下的锅。


与此同时,就算这种有限的指挥权,库罗巴特金获得的也并不完整,因为对于他的作战命令,还必须经由彼得堡进行审查。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使得库罗巴特金在日俄战争期间多次重组部队,想来指挥不顺也是库罗巴特金在战争中显得畏首畏尾的重要因素之一了。


那么,到战争爆发当日,俄军的作战序列又是怎样的呢?

截止到1904年2月6日,俄军大致分为四个作战集团,其中鸭绿江方向为21个步兵营、22个骑兵连,旅顺要塞为27个步兵营和附属要塞炮。盖平(今盖县)附近为24个步兵营,6个骑兵连和70门野战炮,最后则是辽阳附近的约27个步兵营,20个骑兵连和90门野战炮。上述兵力大体编制为9个师,但因为前面说过的可能是考虑指挥不利的关系,为此库罗巴特金打破了既定的结构,代之临时从各师团中抽调的营来组建新的任务力量。其中夸张的如奉天会战中的拉乌尼茨部,就有高达来自十一个不同单位的部队。

在计划上,库罗巴特金认为俄军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为此应通过辽阳等地做后退防御,待拉长日军战线后再趁机反击。但该方案为阿列克谢耶夫所不采,因为这样也就意味着将坐视旅顺军港和太平洋舰队的覆灭。而彼得堡方面虽然原则上同意库罗巴特金的意见,但也向他表明了旅顺港不得有失。为此,打从一开始库罗巴特金就面临着一个十分窘迫的处境,首先如果他不靠近南满即旅顺方向的话,那旅顺港必然失陷。但如果过于向南满方向深入,则由朝鲜开来的日军将很可能从其侧后截断其与俄国本土的联系。


尤其令库罗巴特金不得不做考虑的是,现如今俄军大量野战兵力均位于南满方向,而一旦日军直取符拉迪沃斯托克,那对于整个俄国远东就可谓是历史性的灾难。为此,尽管库罗巴特金心里也对阿列谢耶夫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不作为颇感不满,但说到底,他也不敢去背负丢掉后的责任。



日军方面的作战序列和战争准备

自三国还辽事件以来,日本便将俄国作为头号强敌进行着认真准备。截至到日俄战争开始时,日军共有现役18万,预备役80万。但从兵力上来说,日军对比俄国远东军区并不算多,但其无论是训练、装备和指挥体系却都不乏优点。


其中最为突出的要点是,日军师从当时的陆战强国德国,在兵力建制上以师团为基础,通常3个师团构成一个军,并下辖若干炮兵、工兵等特种部队。而就师团本身来说,日军一个甲级师团也下编2-3个步兵旅团、1个骑兵联队、1个野战炮联队、1个重炮大队、1个工兵大队。这一点相比俄军临时以营组建的混合单位,具有更好的灵活性和独立作战能力。同时,日军在开战前一共有13个师团(后陆续新增到17个),均按驻地命名且也基本从本地直接招募兵员。为此,在这种军中俱为邻里的加持下,使得日军士气和战斗力保持得相当良好。

以下为日军师团的具体名册

近卫师团(东京)

第一师团(东京)

第二师团(仙台)

第三师团(名古屋)

第四师团(大阪)

第五师团(广岛)

第六师团(熊本)

第七师团(札幌)

第八师团(弘前)

第九师团(金泽)

第十师团(姬路)

第十一师团(善促寺)

第十二师团(久留米)

第十三师团 (仙台)

第十四师团(宇都宫)

第十五师团(名古屋)

第十六师团(京都)


当然,这一点自然也会带来不利影响,那就是使得各师团更趋于同乡互助,而在彼此援助上则存在出工不出力的隐患,不过这一点至少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期间并不算特别严重。对于日军真正的问题在于,日军其实缺乏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此前虽然日军在甲午战争中势如破竹,但那毕竟也是满清蠢笨在前。对于和俄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战,日军并没有先例可循。为此,直至开战时日军对于和俄国开战也还是一直心存顾忌的。


也因而,与库罗巴特金所料想的不同,日军方面并未对符拉迪沃斯托克有多少想法。更多的,陆军方面默认了海军提出的太平洋舰队为首要威胁的想法,而其整个日俄战争中日本陆军的战略也实际上并不由其陆军所主导,更多的它们是被绑在了海军的战略目标上。


当然,不能否认的是,此时日军的这一担心十分合理,因为说到底就算陆军能深入到俄国腹地,但一旦海军失利那就将万劫不复。为此,整个日俄战争期间日军的行动与计划同样是趋于保守的,其以歼灭太平洋舰队为基调,迫俄国和谈的思路始终贯穿着日俄战争中的所有行动,同时也压缩了陆军方面的战略选择。


截至到1904年1月初,对于驻守在旅顺军港的俄国太平洋舰队,日军方面的企图是以鱼雷偷袭,借之以如果能诱使俄军出海,则双方进行舰队决战并战而胜之,反之则采用封锁战略将太平洋舰队瘫痪在旅顺港内。相比而言,陆军则更多是在朝鲜半岛采取守势战略和在鸭绿江方面做有限的深入。

有关这点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后世回顾日俄战争的时候,往往都会提及西伯利亚铁路对俄国远东军区的有限支援(直线距离1800公里),但实际上对于当时的日军来说,从东京到辽阳的直线距离也一样超过了1000公里。更何况彼时朝鲜基础设施差,反日斗争也不乏发生,故而日军同样有因为路途遥远,而后勤不利的因素存在。



战争进程

1904年2月,考虑到俄国在旅顺港的投入越来越大,再不动手就将完全失去机会。为此在2月6日,日本向俄国发出最后通牒,其海军则更是在5日便奉命出港了。与此同时,日本陆军也十分果断的派出由4个营的先头部队在仁川方向登陆,并于9日当天便占领了汉城附近地区。某种意义上,这一举措也是日军多年来的筹划体现,即设法通过以果断的行动在仁川而非釜山登陆,由此一方面增加缓冲,另外一方面则是为后续可能的推进缩短补给线。


不过此时日本陆军方面的战略仍是防守性质的,相比来说,日本海军则可谓激进得多。从2月8日至4月,整整快2个月的时间里,海军多次组织对旅顺军港的太平洋舰队发动袭击(共计八次),其目的均在于试图能尽快和彻底的歼灭俄军太平洋舰队。不过太平洋舰队一直为远东总督所遥制,而士气低落,所以阴差阳错的倒是使得俄军得以成功龟缩港内未损主力。只是对于俄军不幸的是,颇有才干的俄军舰队司令马卡洛夫在日军第7次攻击中不幸阵亡。这就使得好不容易有些生气的太平洋舰队干脆从此彻底摆烂,连稍微积极点的反击也都没有了。

对此,东乡平八郎可谓又好气又好笑,好笑的是俄军堂堂一个远洋舰队,就这点精气神?好气的地方则在于东乡对龟缩在旅顺港的俄军也实在无可奈何。谁叫帝国海军此时就这一副家当,如果在旅顺拼光了,那后面俄国其他地区的舰队一来就将再无还手之力。不得已,东乡不得不求助日本陆军,寄望于能从内陆方向打开突破口。


不过就像我们前面所说,至少在1月初日本陆军尚没有在满洲一带做进攻性的计划与准备,为此仓促之间又哪能如东乡的愿呢?尤其此时俄军太平洋舰队实力尚存,故而陆军也十分担忧轻易北进会被俄军抄了屁股。也因此,直至四月底,也就是在确认俄军方面同样反应迟缓的份上,日本陆军(第1军与第2军)才开始颇为忐忑的越过鸭绿江,并在满洲的大孤山、大沙河口方向开始登陆作战。

此一时,日军第1军的编成为第2、第12师团以及近卫师团,在战斗力上称得上是绝对的主力,其指挥官为黑木为桢大将。而第2军的编成则为第1、第3、第4师团和野战炮兵第1旅团,其指挥官为奥保巩大将。


行动之初,尽管海军一再要求,但考虑到如果不击败驻守辽阳的俄军,那就算打下旅顺也必然会被辽阳方向南下的俄军所压迫。为此,自6月13日开始,日第1、第2两军以交替进攻的方式不断向辽阳方向攻击前进。


此时对于俄军来说,如果能趁着日军在大孤山方向刚刚登陆之时,就集中优势兵力主动南下反击,那很有可能就改写历史了。但可惜库罗巴特金始终认为旅顺方向拉长了己方战线,为此尽管彼得堡一再督促,库罗巴特金仍旧阳奉阴违的在辽阳方向磨洋工。


当然,客观的说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苛求库罗巴特金,因为很大程度上这位远东总司令正式上任没几天就碰上了日俄战争,故而其认知和准备上不足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某种角度上,任谁也没法对旅顺到奉天那漫长的战线侧翼安心得下来,军事书上不就说过吗,侧翼的攻击总是更为有效的。



辽阳会战

也就在日俄双方都心怀不安的彼此接近之余。8月27日,日俄战争中的第一个会战,辽阳会战总算爆发了。此时俄军方面为20万人以上,日军则约为13.5万人。在作战编成方面,俄军将部队编为南满和东满两个作战集群,其中亚历山大·冯·比德林指挥东满集群,下辖第3西伯利亚军与第10欧洲军,共计约10万人。南满集群则由尼古拉·扎鲁巴耶夫率领,下辖第1、第2、第4三个西伯利亚军,共计约8万人。此外更专门组建了以鲍威尔·米申科中将命名的机动部队(约11个骑兵连),和在辽阳附近约30个营的预备队。

日军方面,总指挥是大山岩,参谋长为儿玉源太郎,最能打的第1军和第2军首当其冲,而新组建的第4军则为预备队紧随其后。不过从地理上来说,此时第1军是由朝鲜方向的大连城方向出发,而第2军则由南满铁路从海城一线北进,部署上可谓中规中矩。但不幸的点在于由于此时太平洋舰队的威胁仍在,故而由大孤山登陆的第4军迟迟无法建立兵站和有效的补给线,这就使得第4军在行进过程中不得不由中央逐步向左翼的第2军靠拢。此时一个非常大的窟窿就出现了,如果换成是拿破仑或者是俄军早年的名将库图佐夫等人,那都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一路而集中先歼灭另一路。可惜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并未被库罗巴特金所捕捉。


辽阳会战开始,日军进展较为顺利,其右翼第1军在26日-28日之间成功突破俄军东满集群的阵地,日军第2师团更是在26日夜间的弓长岭之战中以夜袭肉搏战的方式击溃了当面之敌。不过与此同时,位于正面的第2军却在首山堡方向遭遇了出人意料的坚决抵抗,双方激战数日,日军第10师团一度被重创。此间的另外一个插曲是,由坂上之云中著名的秋山好古所率的日军骑兵此时在第二军左翼正好遇上了米申科的骑兵部队。双方一度杀的难分难解之余,也对彼此的坚韧有了相当的认识。


就这样,双方继续鏖战至8月31日,此时总体的局势较日军来说颇为严峻。一方面尽管总体兵力弱小,但日军总部却坚持认为必须保持持续攻势来确保战役的主动权。但另外一方面在具体的战役指导上,日军又不得不对当面之敌进行正面进攻,因为就算日军想要迂回,却也无更多的兵力来维持战线。事实上,就算以现有的兵力来说,日军想要维持一个稳定的战线都非常不易。

焦灼之余,位于右翼的第1军指挥黑木为桢因为己方过于孤立的态势,出人意料的采取了激进的进攻行动。结果这一疯狂的举动,阴差阳错的倒使得库罗巴特金对日军总兵力产生了误判,而前述中俄军方面糟糕的指挥链又进一步加深了这点。最终,在9月3日,库罗巴特金命令俄军全线后撤,9月4日,业已精疲力竭的日军进驻辽阳。




辽阳会战后,尽管日军获得了胜利,但部队的损耗同样巨大,其中尤其是炮弹的补充更是窘迫,不得已日军只能暂时放缓进攻的脚步。在此之间,早在6月份就组建的日本第3军对旅顺要塞的进攻也十分不顺,仅8月19日-8月24日的第一次总攻,日军就损失了超过1.6万人,几近报废了一整个师团,而要知道,此时整个日本的常备师团也不过17个。


对于此时的日军来说,旅顺和奉天同样是摆在眼前两个不敢轻言说放弃的目标,旅顺打不下来则日军的后路就始终出于威胁之下。但与此同时,对于辽阳会战后北撤的俄军,日军方面同样忌惮,因为他们明白,只要该处的俄军实力不减,那同样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剑。

只不过颇为有趣的是,战略和战术上历来冒险的日军却在战役指导上十分保守,在辽阳会战后的首批整补中,日军将绝大部分资源补充到了旅顺方向的第3军和新组建的朝鲜方面军头上,摆明了一派防守架势。那既然如此,早些后撤利用有利地形防御,再集中优势兵力率先攻下旅顺岂不更好?


也就在日本人还没想明白的当口,10月8日,俄军开始了反击。在这里需要加以说明的问题有几点,那就是我们前面提到过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其实它真正的全线贯通时间就在1904年的9月30日,此时虽然该铁路由于距离漫长、地势偏僻而频发事故,但依旧能保证日均2000人左右的有限运力,无论如何至少聊胜于无吧。


再一个问题是,也就在俄军正式反击前的上个月(9月),日军第3军再次对旅顺发起了第二次总攻,此战尽管日军伤亡惨重但却仍最终落败,而同样的俄军方面也被打得十分难受。在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所提交的报告中,就一度悲观的认为旅顺沦陷只在旦夕(认真讲倒也不算错),但就此阿列克谢耶夫却将矛头对准了库罗巴特金。即阿列克谢耶夫指出,如果不是库罗巴特金在战争中畏首畏尾,那旅顺港又哪里会有今天的危局呢。


客观的说,阿列克谢耶夫对辽阳会战中库罗巴特金的评价倒不失为正确,但话说回来整个日俄战争中俄军一开始的被动就在于触角过早的延申到了旅顺。想来若不是以阿列克谢耶夫为首的海军派,始终觉得在旅顺维系一支庞大舰队就能威慑日本,那又何来陆地上被旅顺所反制呢?


还必须指出的是,阿列克谢耶夫的海军战略也并非是一贯正确,这位总督从来都是把太平洋舰队作为其国内的政治资本在运作,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让太平洋舰队一开始就龟缩在旅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就这个角度来讲,阿列克谢耶夫和库罗巴特金其实半斤八两。


不过对于身处彼得堡的尼古拉二世来说,此时他的烦恼还在于手上的另一份报告。在这份由库罗巴特金所提及的报告中,画风完全变了过来,库罗巴特金向沙皇表示自辽阳会战以来,自己面对庞大的日军是如何如何力挽狂澜。不用说,这两个远东的权贵必定有一个在说谎。为此,尼古拉二世决定派出另一位重量级人物奥斯卡·格里彭伯格上将前往,其一是督察双方,其二来则是必要之时可以接管前线。


得到这一消息的库罗巴特金这下郁闷了,他固然明白远东的战局从战略上来说本就是陆海派长期摇摆所致,但辽阳之战里库罗巴特金确实也撒了谎。不过此时他对局势的了解,或许并不如他后来在回忆录里那样清晰,可多少他依旧决定要采取反攻,因为只有哪怕一个小小而又坚实的胜利,才能巩固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以及政治前途。

就此,沙河会战爆发了。



沙河会战

在战役部署上,库罗巴特金意图以西伯利亚第1、第2、第3军团及伦宁坎普支队共9万人,跨过沙河围歼位于本溪的日军右翼(即第一军), 而第10军、第17军及奥登堡骑兵师共8万人则作为牵制,负责进攻辽阳地区的日军第2军和第4军,使其不得东援。但相比起日军来说,库罗巴特金始终放不下对侧翼的担忧,为此他在明明孤注一掷的战斗中,却还保留了超过6万人的预备队屯驻后方。


10月5日中午时分,俄军约42个营在苏家屯沙河铺渡过北沙河,攻击第一军的前锋部队梅沢道治的近卫后备旅(约8个营)。但彼时尽管兵力悬殊,梅沢旅却异常善战,双方一度打得有来有回。结果此战后不仅梅沢少将一跃成为日军名将,同时也使得俄军的奇袭效果大打折扣。因为在此之前,为了强化对日军右翼的进攻,库罗巴特金让指挥对第2军进攻的比德林务必猛冲猛打,诱使日军误以为左翼才是俄军攻击重心。

而截至到9日前,日军方面也确实没有发现第一军方向才是俄军真正的目标。这倒未必是大山岩缺乏慧眼,而是他有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从总兵力来说日军始终居于劣势,为此无论俄军哪个方向取得突破对于日军来说都是致命的。但10月9日晚些时候,由第10师团缴获的一份俄军文件中却表明了俄军真正的进攻意图。为此,大山岩不得不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但出人意料的是,日军的一干将领不仅不以为意,甚至都表现出有能力击破当面之敌的信心,在这份信心的感染下,大山岩决心将计就计,诱使俄军深入然后再择机反击。10日晚些时候,日军先是在第2军方向展开全线反攻,然后再命令第1军有序后撤,给俄军以掩护后撤的假象。


随即在11日-12日之间,趁着俄军往东南深入之余,日军闲院宫载仁亲王率领田村久井的骑2旅一举击溃了库罗巴特金用以联系东西两路集团的西伯利亚第5军,整个俄军就此被一分为二。13日,总算搞明白日军攻击方向的俄国右路集团司令斯坦博格开始北撤,库罗巴特金也匆忙投入预备队第6军进行反击试图解斯坦博格之围。双方血战至16日,在几乎拼光了整个第6军的情况下,俄军终于得以撤出。18日,俄军全线撤退,沙河会战最终以日军的胜利告终。


相比起辽河会战双方都打得一头雾水不同,沙河会战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对决。此战之初,俄军无论在总兵力还是战前计划上都可圈可点,但唯一的问题则还在于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而日军方面,无论大山岩究竟棋差一招还是苦于兵力不足,但日军在劣势之下被袭击还能稳住战线,实在也属于意料之外。不得不说,此战中的日军中下级军官表现得均称得上优秀,其中无论是防守战中打出名声的梅治旅还是阵前突破的村久井骑2旅,在战术上都远远超过了对面的俄军。


另外有必要一提的是,此前沙河会战爆发前,日军方面其实是比较忐忑的。因为辽阳会战尽管日军获胜,但毕竟那是俄军主动后撤在先,而且大家伤亡比相差不大,为此究竟俄军下一步是意图在奉天固守待援还是南下决战,日军始终处于摸黑的状态。为进一步获得情报,日军此时借助一个中国人派出了多支间谍,最终通过观察奉天的铁路运输情况查明了俄军进一步的动向,而这个中国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张作霖。




沙河会战结束后,日军尽管赢得了胜利,但其总体战略局势仍旧不容乐观。彼时,日本陆军的主力部分仍旧在沙河方向与俄军隔河相对,而围攻旅顺的第3军却数次进攻均被打退且伤亡惨重。至于海军方面,虽然日本联合舰队得以在8月的黄海海战中挫败了俄军太平洋舰队的突围企图,但只要没有彻底夺取旅顺,则任谁也没法保证太平洋舰队的残部不会冲出来。与此同时,盛传的俄军波罗的海舰队即将到来,但对日军来说,想要准确判断波罗的海舰队的来源时间和确切路线并不容易,此时只要一个失误就必然功亏一篑。


不过沙河会战更多的影响在于双方的人事上,此战虽然俄军损失更大,但日军同样由于损失惨重而无力推进。为此,这就使得库罗巴特金有充分理由向沙皇表明,他在辽阳会战时的谨慎并非出于胆怯。一番运作下来,远东总督阿列谢科夫被沙皇摘了顶戴花翎,而库罗巴特金也总算如愿拿到了他一直渴望的职位-远东俄军陆海军总司令。只不过令库罗巴特金内心嘀咕的是,皇帝陛下的这把天恩不仅来得过于迟缓,同时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奥斯卡·格里彭伯格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想来此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曝光在皇帝陛下面前,库罗巴特金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当时间来到11月11日,此时指挥日本第3军的乃木希典不得不在大本营的催促下继续投入生力军对旅顺进行攻坚战,因为沙河方向越来越多的情报正显示俄军也在加强兵力。可惜旅顺作为一个港口要塞,无论是满清还是沙俄时期,均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构筑防御。仅其外围防御圈就修筑了三道阵地,其中每道阵地都有5-25公里的宽度和近10公里的纵深,而且均以雷场、铁丝网、永备工事、电网等构成了完备的防御体系。更夸张的是,此前俄军在旅顺屯有大量作战物资和生活用品,故而纵然是长期围困也完全不怕。

不得已,第3军就这么一直拼到了11月27日,此间旅顺攻坚战的惨烈相比克里木战役可谓不妨多让。迫于损失实在太惨,最终日军决心将重心放在旅顺西北的203高地。有关于203高地,这里咱们多啰嗦几句。在关于日俄战争的一般介绍里,乃至早些年大名鼎鼎的《坂上之云》中都曾指出,正是由于时任第3军指挥的乃木希典没有及早把攻击重心放在203高地,方才使得旅顺攻坚日军打得异常惨烈,不过这种说法其实是有待商榷的。



首先,从客观来说日本陆军最早并没有夺取旅顺的计划,只是后来由于海军寻歼太平洋舰队未尽全功,才专门组建了用于攻坚旅顺的第3军。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从大的角度讲,瘫痪旅顺的港口功能和歼灭太平洋舰队才是日军战略中的关键。但问题在于,对第3军来说它同样有牵制南线俄军的责任,毕竟你不能说攻克203高地后,日军只用一小队人马就足以牵制要塞里的几万俄军了吧。





而且那时候别说日本人,就是俄国人自己也没法准确知道波罗的海舰队的具体来援时间。为此,打下来的阵地日军是没法放弃的,可这也就意味着仅仅攻克一个203并不能彻底决定旅顺方向的胜利。或者说203高地的夺占其实并不能使得第3军真正得以腾出手来,为此,乃木希典并未在一开始就主攻203高地也实属情有可原。实际上,历史上乃木希典在12月6日攻克203高地,但真正的旅顺战役结束却一直持续到了1905年的1月5日,也就是说俄军在203高地失陷后还整整坚持了1个月。



不过然虽如此,乃木在11月下旬仍旧未集中兵力夺取203高地就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因为此时无论是波罗的海舰队即将来援的消息,还是沙河方向持续增加的俄军压力,都意味着日军需要一个胜利,哪怕是小小的胜利来提升士气。要知道,此时可没有人会预见到梅治旅在俄军突袭之下能打出奇迹,可万一沙河会战的结局对日军不利呢?那彼时起码通过夺取203高地还能给日军以继续坚持打下去的信心。


也可能正是有这层考虑,日军参谋长儿玉源太郎在12月1日亲自赶赴旅顺,其目地就是为了看看乃木到底能不能办事,不能就参谋长亲自撸袖子干了。而也正是在这种逼迫下,乃木也总算清醒过来。于是自11月27日起,日军开始全力进攻203高地,见状俄军也开始疯狂反扑。双方激战至12月5日的2200时,在付出1.6万人的惨痛伤亡后,日军终于攻克了203高地。不过就像我们前面所说,203高地的夺取使得海军总算可以安心下来面对波罗的海的威胁,但旅顺的攻坚战仍在继续。


12月6日清晨,55岁的乃木希典登上203高地,在他眼前尽是血肉横飞的日俄两军将士尸体,联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在这场战争中稀疏阵亡,乃木希典不禁悲从中来。

皇师百万征强虏,野战攻城尸成山。

愧我何颜见父老,凯歌今日几人还。



1905年1月5日,此时尽管第3军在攻克旅顺的前后损失高达5万多人,且部队也都近于强弩之末,但总算俄军也撑不住了。俄军斯特塞尔中将在与乃木希典会晤后,最终率残余俄军投降。一时间,乃木希典及其第3军的强悍名声传遍辽东,甚至有传言说在俄军内部都认为,向这支铁军投降并不算耻辱。只不过对此,第3军可没工夫理会,因为也就在旅顺战役刚刚结束的当口,大本营便命令第3军立即北上,所有人都明白,哥萨克的铁蹄越来越近了。



黑台沟会战

1905年1月25日夜,俄军袭击了日军在黑台沟的一个兵站,随后双方陆续增兵,最终爆发了日俄战争中颇有名气的黑台沟战役。战前,俄军通过连续的整补,使得兵力多达11个军又2个加强步兵师和3个哥萨克骑兵师,总兵力高达32万人,火炮1000余门。只不过由于此前辽阳和沙河的失利,使得俄军的总体士气并不高涨。


在作战序列上,库罗巴特金再次将部队分为三个部分,其中第一集团军作为核心,由西伯利亚第2、3、4军团和圣彼得堡第1军构成。但可能是出于资历问题,库罗巴特金并未任命此前表现不坏的比德林上将或者是索伯洛夫中将接手,前者在沙河会战中作为佯攻集团打得有声有色,而后者则是在最后时刻以几乎拼光整个第6军团的代价稳住了阵线,使得沙河会战不至于成为俄军的惨败。最终走马上任的第一集团军司令是尼古拉·连纳维奇上将。


而剩下的第二集团军与第三集团军在构成上与前者区别不大,都是以此前会战失利的单位为基干,辅之一部分由俄国腹地开来的生力军为加强。在人数上,每个集团军也都近10万人,可谓十分平均。至于他们的指挥官则分别是奥斯卡·格里彭伯格上将和亚历山大·考尔巴斯上将。


其中格里彭伯格我们前面已经说过,就是沙皇派来的钦差,在履历上这位上将此前是维尔纳军区的总司令,故而对于库罗巴特金本人,格里彭伯格是相当的瞧不起。而其他的两位与格里彭伯格相比来说也丝毫不逊色,一个是敖德萨军区总司令,一个是阿穆尔地区的总督兼军区司令。把这么四个相互看不起的人凑一块,其合作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最早,库尔巴特金其实也并不愿意主动展开进攻,因为在他看来,旅顺已经失陷,那此时急着去打并不必要。更何况随着春天的到来俄军实力只会更强,届时徐徐往南推进,那以日本那弹丸之地的国力又如何能撑得住呢?


但库尔巴特金的这个想法虽然好,可旅顺的沦陷对于彼得堡的刺激实在过于强烈了,尤其俄军本就不怕严寒,目前总兵力也比日军只强不弱,那与其等到传闻十分凶悍的日军第3军到来,为何不先行进攻击垮当面的日军主力呢?


不得不说,这些理由充分得令人无法反驳,而更重要的,库罗巴特金还不得不防备身边3个不坏好意的司令参自己一本。最终,库罗巴特金决意提前展开进攻。


与之相对的,日军方面除了正在北上的第3军外,前线主要的作战力量仍旧是第1、第2和第4三个军,而新组建的第5军虽然勉强有了军级建制,但成立之初却是针对鸭绿江方向的防御,故而不管在兵力结构、武器装备乃至兵员素质上都不如满洲方向的几个主力军。


此时在作战计划上,日军方面由于兵力不足,所以主要的目标就是等待第3军到来后再从长计议。而俄军方面,库罗巴特金原意在1905年1月8日左右就应展开对日军的攻击(旅顺投降的第3天),但时任第二集团军的司令格里彭伯格则反对这一计划,并强调必须在做好侦察和其他各军的协调后再一齐行动。就这么一耽搁,时间来到了1月25日。

在作战目标上,库罗巴特金意图对日军左翼即第二军实施歼灭,只不过和沙河会战中的计划相比,此时的黑台沟会战显得十分诡异。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即在第2集团军发起攻势时,第1和第3集团军也必须同时展开进攻,使得日军无法西援。但等到1月25日战斗打响后,则始终只有第2集团军方向有战斗。


而说起来第2集团军的表现也十分不佳,本来在黑台沟突袭中,俄军已经击溃了当地的守备队,但随后其前锋约3.5万人的哥萨克骑兵却在沈旦堡被秋山好古的8千骑兵打得服服帖帖。只不过此时在总体的兵力上,拥有10万人的第2集团军依旧要比当面的日军第2军占有相当优势(约5-6万人)。

有意思的是,此时的日军却依旧十分大胆,不仅第二军依托战线顽强抵抗,其他各军也都岿然不动,这就使得库罗巴特金有理由指出,格里彭伯格第2集团军的攻势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暗地里,大山岩更是从各战线秘密抽调出部分部队进行反击,甚至一度反威胁到第2集团军的侧翼。见状,第2集团军司令格里彭伯格告之库罗巴特金,要求第1和第3军立即加入到总攻来。


耐人寻味的是,此时无论是库罗巴特金还是第1、3两军的司令员都变得态度暧昧起来,其分别以正面的日军阵线并未改变,以及俄军不耐寒战为由纷纷拒绝出兵。库罗巴特金更是在1月28日直接命令格里彭伯格撤退,见状,格里彭伯格肺都要气炸了。


而对此,俄军第2集团军的前线指挥员斯坦博格也十分不理解,因为就算第2集团军的10万人无法对日军第2军的6万人达成突破,可只要双方打成僵持,那剩余的20万俄军总能在其他战线上达成突破吧。为此,斯坦博格在告格里彭伯格的信中表示,应该坚持打下去,对此,格里彭伯格也表示赞同。


只不过说到底,这两位也只是一路偏师的统帅,对于全军总司令的库罗巴特金来说,他们的权力还是太小了。最终,在库罗巴特金数道措辞严厉的命令中,第2集团军只得撤离,而黑台沟会战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此役俄军阵亡1.2万人,日军则损失约9000余人。




黑台沟会战后,格里彭伯格连夜向沙皇拍去电报请辞,但就在返回圣彼得堡的路上,格里彭伯格精心撰写了各种关于库罗巴特金的批评文章,一时间闹得圣彼得堡再次沸沸扬扬起来。而与之相对的,第2集团军的前线指挥员斯坦博格则因为站队不清楚,被库罗巴特金以多次抗命为由,解除了其军团指挥的职务。不得不说,库罗巴特金打仗也许三流,但政治斗争水平还是很高的。


只不过或许库罗巴特金并未想明白的是,此时俄军太需要一场胜利了,黑台沟纵然能使得他可以重新将格里彭伯格逼回圣彼得堡,可这又一次的失利也无疑再次打击了俄军仅存不多的士气。尤其是像斯坦博格这样颇具进攻精神的将领被替换,那必然也将使得在后续的作战中,就算他库罗巴特金想打,其手下也未必肯出全力了。



奉天会战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也就在黑台沟战役结束没两天,日军便主动发起了奉天战役。此战,日军倾举国所有,一共出动5个军的庞大兵力。首先在主力出动前,由秋山好古有限的骑兵中再次分出一支数百人的小队,于俄军大后方进行袭扰。这波行动使得库罗巴特金不甚烦恼,为此他甚至动用米申科几乎全部的1万多名骑兵进行追剿,而这也使得米申科这支宝贵的精锐没有得以及时参与后来的奉天会战。在后世,这一行动被日军方面津津乐道,并将其与流行的日俄战争纪实小说《敌中横断三百里》相媲美。


而随后秋山好古更是率领主力骑兵(其实也就3000人不到)继续坚定的执行这一战略。与此同时,儿玉以稍弱的第5军假扮成乃木希典的第3军向奉天以东的清河方向进攻,等到俄军开始向该处调集增援后,再以乃木的第3军突然杀出直扑奉天以西的新民一线。

不过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大山岩和儿玉的全部计划?

那就上当了。


他俩真正的意图,是当俄军阵线被这两路声东击西撕裂之时,再突然以第1、第2和第4军的主力从中央突入,不仅直取奉天,更要将俄军一分为二。

2月19日,日军如期展开攻势,库罗巴特金果然上当,不过令大山岩和儿玉可能没想到的是,俄军固然呆板,但某种意义上这也延缓了它的药效时间。其结果,虽然我们不能说日军的作战计划没有成效,但双方依旧杀的难分难解,而且奉天会战尽管是日俄战争以来日军最大规模的集结,可在兵力上也不过堪堪与俄军持平罢了。


相对来说,此时表现俱佳的还要数乃木希典的第3军与秋山好古的骑兵队。前者是确实在旅顺打出了名声,以致于俄军对于第3军的动向高度紧张。但说起来乃木及其整个第3军心里也苦,因为好不容易啃下了旅顺,第3军早就人困马乏不堪再战,可问题在于他的名声实在太大,以至于日俄双方都不得不重点照顾。为此,库罗巴特金几乎从一发现第3军开始,就倾注了相当多的兵力来打击第3军,一度使得第3军将士对乃木颇为不满,甚至还颇具恶意的直呼其为“瘟神”。


至于后者的秋山好古,他在骑兵使用上的确独树一帜,与同时期的骑兵决战派不同,秋山并不认为在机关枪发明后,骑兵还能在正面去撕裂步兵阵线。相比来说,骑兵更多的作用在于驱逐敌方的骑兵以及完成侦察、敌后破袭等等战略层面的任务。为此,在整个日俄战争中,秋山都一直力求避免与俄军正面对撞,甚至于双方也极少出现过骑兵间的肉搏。更多的,秋山的骑兵类似龙骑兵一样,利用高速的机动力率先占据有利地形,然后再依托携带的机枪与炮兵扫荡俄军。而其始终游离在俄军后方的补给线,也一直挑逗着库罗巴特金本就高度紧绷的神经。


3月9日,不堪重负的库罗巴特金最终不顾前线将士的反对,又又又一次的命令全军撤退,这一下,不仅俄军的士气降到了冰点,远在彼得堡的沙皇也坐不住了。最终,库罗巴特金被解除了司令官职务,但不得不说此时库罗巴特金作为军人还是称职的,作为全军统帅,他很勇敢的留下来亲自指挥殿后部队,为大军争取时间。


双方随后继续交战至3月22日,最终,奉天会战再次以日军的胜利告终。此战日军伤亡7万余人,而俄军连同被俘在内则损失高达11万,但奉天会战最大的意义在于基本摧毁了俄军陆战方面的信心。

战后,日俄双方在四平方向展开对峙,对双方来说都可谓山穷水尽,但客观来说则此时日军最起码还有连战连捷的士气聊以自慰,而俄军方面虽然人数上相差不大,可提及进攻则从士兵到将官都是200个不愿意。然而这场已经打了近一年的战争究竟何时才到头呢?双方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放在了彼此的海军身上。


1905年5月27日,即奉天会战结束近2个月后,日俄两军的主力舰队终于在对马海峡遭遇。有鉴于关于对马海战已经有过许多文章介绍,而我本身也并非海军出身,故而这里就不来献丑了。总之,经此一战日军联合舰队彻底打垮了远道而来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就此也赢得了日俄战争的最终胜利。



战后评析

客观说,日俄战争是一个比较庞大的系列,事实上无论从具体战役乃至战略谋划等到方面,都有相当多的内容可谈。在查阅相关史料时,笔者甚至发现早在日俄战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十分原始的电子战。而俄军统帅部之所以在战争中畏首畏尾也有部分原因正在于,俄军一度认为日军的电子战能力很强,故而几乎放弃了电报等通信手段,这就使得整个俄军的总体反应能力在日俄战争中显得十分笨拙。


而至于说双方在这场战争中的得失,应该说这本身也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话题。于俄国而言,即像我们前文中提到过的,无论是其百年前的成功案例,还是其实际的资源投入,都不能单纯的说它是因为轻视了日本才遭此大败。事实上,无论是庚子国难时对东北的趁虚而入,还是对旅顺港的强借,在时机上俄国都利用得十分巧妙。只不过对于俄国来说,它所始终没想明白的,是其全球战略究竟是领土征服还是合作共赢。某位老人家就曾说过,政治无非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当俄国在全世界都树立敌人时,则其实它不在这边倒下,也必然会在那边倒下了。


至于具体到日俄战争中的布局,应该说沙皇没有开始即安排一位负有最高统帅权的远东总指挥,其实是其最为致命的失误。因为正是这一点导致远东俄军始终没有在战和守方面有过更为系统的规划。如是当旅顺被围时,设若俄军开始的目标就在于防守反击,那完全就应该按照库罗巴特金的设想,待万事俱备后再行反攻。反过来,若行攻势战略,则俄军早在鸭绿江日军过河之际就已经丧失了最佳的攻击窗口,其后只不过是日军方面兵力也十分不足,而使得双方看上去俄军更为有利罢了。


至于日本方面,尽管日本赢得了日俄战争的胜利,但其总体的战略指导和军略却也比俄国好不到哪去。拿大桥武夫的《日俄戰爭战略与谋略》中关于明石元二郎的记载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日本对于这场可能的战争,其准备其实也是十分不足的。这其中固然有国力所限的无奈,但同时亦在于对战略之道研究不深,毕竟总体战概念虽然在一战后才真正出现。可深受中国文化熏陶的日本又哪里会不知道,早在中国古代就不乏原始的总体战出现呢?说到底,还是日本历来的战略学流于表面了。


比如在这场战争开始之时,日军的目光就始终局限在诱歼太平洋舰队上,可它似乎就从未曾想过,一旦歼灭不成,那接下来又该如何动作呢?


至于具体在日俄战争中的战役指导上,旅顺和奉天始终是悬在日军头上的两把刀,届时你换其他国家的名将,大多都会选择先行集中全力干掉一个,然后再掉头对付另一个。而此时的日军却两个都要,这就不仅是狂妄,更是愚蠢了。这一点,我们在另一作《由南京浅谈抗战中的战略问题》里就曾说过,日军在战略规划上从始至终都是在添油,而其很大的根源就在于日俄战争时的冒险。


以其陆军为例,直到开战的1月份,整个陆军的作战计划尚停留在朝鲜进行作防御性的作战,其不仅对于海军攻击旅顺失利未曾做过预判,甚至于整个行动都是在走一步看一步。等到后来跨过鸭绿江进击辽东,期初仅投入三个军的兵力,尔后为攻占旅顺才组建第3军。等到沙河之战危难之际,方才考虑把鸭绿江驻守的部队改编为第5军。可以说,正是这些陆陆续续的添油之举,方才使得日军的数次战役都打得十分危险,想来若不是对面的俄军更菜,那这场战争早在鸭绿江边时就结束了。


在这点上,有一个问题需要备注的是,历来说日本属于岛国,其国防安全均在于其海战的得失,但实际上这话只对一半,因为它忽视了日本的利益述求从来都在海外。以日俄战争来说,如果日军不打进辽东,那就算太平洋舰队被俄国歼灭,其实也最多不过会让沙皇睡觉时皱皱眉头罢了。毕竟只要俄国始终占据着辽东,那它就能一直获得既定利益,失去舰队只不过是使得俄军无法一下子直接威胁日本本土罢了。


也当然,就此可能有一些朋友会指出,日军当年没能在开始即投入全部兵力,主要也是现实的后勤考虑。即比如在第4军登陆时,由于旅顺始终未曾拿下,故而其后勤的兵站和补给线也就无从建立,以至于在后来的辽阳会战中,逼得第4军不得不得脱离中间位置而靠向左边的第2军。


可以说,这种观点是带了专业视角的,但也并非没有争议。因为就算这个后勤的观念没错,那又为何要在辽阳方向谋求决战呢?更不用说自辽阳会战后,为了保持所谓的“主动权”,日军几乎是一路硬顶着往奉天方向前进,想来如果不是俄军方面也是昏了头,那其结果就很难说了。某种意义上,在大山岩和儿玉的规划中,他们追求的始终都是拿破仑式的会战,只不过与拿破仑不同的是,他们的目光却很少脱离当前的对手,而且其兵力也始终未曾有过优势,这就使得日军的每一次胜利都无法形成歼灭性的打击。


相比来说,由秋山好古、建川美次等骑兵所代表的挺进骑兵派,却更具战略上的远见。事实上,正是日军骑兵的活跃使得俄军的侦察和通信能力被进一步消弱,才一度导致库罗巴特金对于自己后路的担忧要远超过前线的局势。若非如此,光是大山岩和儿玉的会战,则只不过是在和俄军角蛮力罢了。


当然了,上述仅是笔者作为后来人的一家之谈。事实上也确实没人能保证,换其他人上去就能比大山岩和儿玉做得更好,终其竟,胜者为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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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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