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日本战国军粮,人们大多会想到什么呢?几个饭团加点梅干,奢侈点能再有几条小鱼干,或者一碗泡菜汤就算完美了。为此,人们经常会拿吃天妇罗嗝屁的德(wu)川家(gui)康来调侃日本人的军粮。
不过客观来说,首先家康虽然“乌龟”了点,但其一生节俭,倒也不能因此就说人家是没吃过好的。而且在这个流传甚广的故事全文里,是统一天下后的家康,偶然间听到几个侍女在抱怨说;最近的伙食太差了,只有萝卜干配白饭。为此,家康一怒之下,让这几个人以后只能吃白饭。
那为什么要说是最近呢?
是不是说明在此之前的伙食,其实是不止白饭萝卜干的?
另外其实呢,我们也大可不必怎么去调侃日本战国的军粮寒酸。
要知道,在古代除了部分大一统王朝的前期和中期,无论是我国还是欧洲诸地,其实也都很难说阔绰到哪去。
比如东汉末年,袁术要死的时候一样想喝碗蜂蜜都无可得,其史书记下人间易子而食那也是常态。而唐宋时期同样商贸发达,可你看一个安史之乱,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其惨状犹在眼前。
在乱世,人不如狗,这搁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
所以很大程度上,对于战国乱世来说,人能吃饱就已是万幸了。
当然了,我上面也并非就是想为日本战国洗白,毕竟全日本岛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物产方面不足那是必然的。它要能每餐都像现代军粮一样,强调荤素搭配、维生素和蛋白质分配合理,那才是见了鬼。
而欲了解一个国家的军粮,很大程度上需要首先了解其地理。
与很多人印象所不同是,日本不仅是一个岛国,更是一个山地占了主要地形特征的国家。
以水稻而言,在近代江户被开发以前。
整个日本岛比较繁荣的要数织田家所在的松尾平原、北条所在的关东平原以及上杉的越后平原。
而其中越后平原最小,关东平原则尽管从面积上来说,要比松尾平原更大。但事实上,在德川乌龟没有被派往这里坐镇时,关东平原尚是一片泽国。
这里,我们插句题外话,为什么日后当丰臣秀吉命令家康坐镇江户时,会让德川一众家臣都感到无比愤慨。就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老大家康得了块破烂地。
不过,如果他们要是知道。
在当年西方有个叫刘邦的家伙,也是被封了汉中王后才打下的汉家天下。那恐怕这层酸苦就要换个滋味了。
与此同时,全国超过70%都是山地和丘陵,也就决定了整体日本的产量有限,其种类也很难说丰富。实际上,直至德川幕府在近代被推翻以前,整个日本都主要是以粮食作为计量单位,而其货币经济却十分简陋。
所以,如果以前有玩过游戏《太阁立志传》的朋友,相信应该都还记得当时随着主角升官后,总会被提示封了多少石。而这个石的多少,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你的财富等级。
不过有必要一说的是,虽然都是容积单位,但日本战国时期的“石”,与我国汉朝时期的石还是有所不同的。其实我国各朝的“石”计量大小也不一样。
甚至来说,在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统和德川家康统一天下前,日本各地的诸侯们所采用的石也不全然都是一个标准。
这个中原因,除了自应仁之乱拉开日本战国序幕,导致日本原来的兵粮料所或者说半济兵粮法制度遭到破坏外。同时也是各地诸侯为了更好管控粮食这种战略资源,而被迫进行的一些必要手段。
在这个问题上,日本政治团体和西欧中世纪的侯爵分封其实并无太大区别。每一名家臣的土地首先都来自于领主的册封,家臣在享有这些土地及其人口的同时,要像领主承担必要的军役和劳役。
也就是说,在打仗时,家臣需要带着人马和粮食来加入到领主的主力部队。而和平时期,当领主需要进行劳务时,亦需要为其承担相应的人力和物力予以支持。
所以就像冰与火之歌里一样,尽管兰尼斯特的士兵和斯塔克家的一样,同属于铁王座治下的军事武装。但斯塔克却既不给兰尼斯特兵发饷,也无法向他们发号司令。
而在一般看来,日本战国时期的每一万石大约可供养200-250人用于军事用途。只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这个200多人是一个概略统计。既不能完全说是1万石就可以出200多个战兵,也不至于说在这200多人内除了少量战兵外,其他都是后勤兵和充人头的。
原因很简单,在日本战国期间。
由于日本面积就那么巴掌大,地形也多为狭小的山地。
为此,战国时期的日本军队通常行军距离并不算远。
故而这200多人,亦要根据出征距离的长短来进行调整。
比如在近一点的征伐中,那理应战兵更多些。
而同理,如果是笼城一样的生死大战,那整个人数比这个规模超出一些,那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这就好比我们打《星际争霸》或者《帝国时代》,有条件的时候当然是优先派专门干仗的机枪兵或小狗,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那“农民”也是可以派上去救场的。
另外这一点,还涵盖的一个事实是。
即在明治维新前,日本武士所谓的准军事职业化,其实并不那么准确。
我们现在所说的准军事职业化,通常是指一支完全脱离了生产,而专门从事战斗或者说军事行动的武装力量,但在日本战国时期这并不太可能。
因为如果当时的物产已经丰富到,足够让武士老爷们每天只是练练武艺,而完全不用劳作的话。那也不至于像伊达政宗这样的一方大名,成天就梦想着吃饭有两条沙丁鱼和芋头汤了。
其次的问题在于,不像我国秦汉时期就已通过郡县制和户籍制来强化中央对地方的统治。在日本战国时期,对于层层分封的诸侯们来说,其治下的人口其实是一个并不稳定的因素。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没有统一的户籍,或者说大家都身处礼乐崩坏的情况下。
那自然哪家给的优惠越多、安全系数越多,那农民自然就愿意跟谁走。
为此,无论是家臣想完成大名交代的军役任务,亦或是保证其治下的百姓不至于乱跑,那都必须要求他在内政和农事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是故,尽管我们说日本的兵农分离起源于织田信长,发展于丰臣秀吉。但其实哪怕直到江户幕府时期,这一制度应该说也都并未真正的让日本古代军队,达到现代意义上的脱产职业化。
当然拉,看官们也不用拿《甲阳军鉴》《杂兵物语》或者其他资料来试图说明,武士就一定是只练武不下地的。这种情况当然存在,这就像初创公司时期,老板们大多还是需要干一干一线的,可当公司发展起来后,那你看谁没事还在一线趴着的?
更何况说,领主老爷们也不傻,谁还不知道个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为此,在这乱世里,那当然是培养几个专侍武事的亲信更有性价比。只不过说,这倒并不就能现代意义上的职业军划等号了。
更多时候,相比起武田信玄、马场信房、加藤清正等等这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外。战国时期的中下级武士和士兵们,除了要上阵杀敌外,闲暇时也是要务农的。某老朱同志不就曾非常自豪于自己的发明:“朕养兵百万,而不费百姓一粒米”。
所以说,即使在古代日军有专门常年只习武作战,而不事农耕的人在,那也绝对不会是军队的主体。就像你不能把乾隆老爷的盔甲等同于满清普通士兵的基础装备一样。
那么,有了阶级,或者说不同分工后,日本的军粮又将会是什么情况呢?
首先,作为主食来说,水稻当然是日本战国包括今天日本军粮的主体构成。但客观来说,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
如现代人普遍习惯的大米,这在古代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高端的奢侈品。而且大米作为军粮来说,在耐储存方面它并不如小米或者说粟米。
一般的说法,大米仅能存三到五年,而小米储存良好的话可以达八九年之久。为此,其实无论是我国古代还是日本方面,大家军粮中的主体都是粟米。
在具体军粮的制作上,古代日本方面又进一步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其中最为常见的是水煮,基本上就是架口锅,然后倒上点小米、野菜、味增什么的囫囵丢进去一通乱炖。
其中比较有意思的部分,是日本人发明了一种称为芋茎绳的玩意儿。这东西平常丢在味增汤里煮熟,让其全身浸满味增的汤汁,然后丢太阳底下暴晒。等晒干后,士兵们再用手搓成一段段细绳,然后行军时随身绑在腰间上。
平常不急的时候,就着小米一起下锅,起个调味和下饭的作用。
实在情况紧急,饿不行了,那闭着眼睛丢嘴巴里咀嚼咀嚼,倒也能扛个一时半会儿。
另外一说,关于芋茎绳在很多日本的相关电影和电视剧作中都有呈现。像笔者之前在看《关原会战》时,就曾一度好奇岛左近煮绳子的桥段。
而除了将小米进行烹煮外,古代的日本军队也更多将小米做成各种饭团。根据《杂兵物语》的记载,日本最低级的基层士兵即足轻,通常每天能获得“水一升、米六合、盐一勺、味增二勺的配给”(“一勺”为“一合”的十分之一)。
其中,当士兵拿到米后,除了正常的淘洗和烹煮外,还需要进行进一步干燥的过程。手法上可能是上火架上烤,也可能是太阳下暴晒。而完成后,可以将其捏成球状的饭团随身携带,一般用来装这类干粮的也称为打饲袋,其中除了饭团外,士兵们还会额外装点味增块、芋茎绳等不易腐烂的东西。
在食用时,饭团可以直接吃,也可以丢锅里和其他东西一起煮。
比较丰富的吃法,是在吃饭团前上面浇点汤汁又或是夹片海苔。
至于是什么汤汁就五花八门了,一般除了梅子汁就是大锅烩,总体上不是咸就是酸。但古代能吃个饱已是万幸,按现代人口感,恐怕就未必能算是美味了。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
可别小看日本战国饭团上这小小的梅干,在古代由于没有防腐剂。而梅干中分泌的盐分和柠檬酸,不仅有助于剧烈运动后的士兵恢复疲劳,同时也能杀死饭团在变质中出现的大肠杆菌和葡萄链球菌,进一步延长了饭团的保质期。
可以说,打从平安时代起,梅干就属于了日本中下层人民的快乐和必需品。其意义不亚于味增的发明。
另外有意思的是,按说辣椒也大约是在日本战国期间传入的。
但似乎战国时期的日本人,并未将其作为食物的调料,亦或是防腐剂来使用。反而倒是忍者们常常将其用作毒药来使。
而除这些东西外,一个普通足轻平常还会携带的就还有各种甘草药、大蒜、胡椒、纳豆这些平常看起来不重要,但事实上却在战时很改善生活体验的小玩意儿了。
那么,除了饭团外。
战国的日本兵有吃蔬菜肉食以及其他副食品吗?
在这个问题上,除了德川家康这样生平节俭的苦行僧外。一般的领主大名们,每餐饭除了标配的饭团萝卜干外,偶尔也还是能来点鱼类或者其他肉食的。
但总体上,战国时的日本在肉食上比较窘迫,一般来说盐烤沙丁鱼已算是顶配菜肴了。像什么烤牛、烤羊那简直是罪大恶极。原因无他,这类能干活的牲畜搁在古代哪里都是政府的高级资产。
甚至即使在我国,秦汉时偷牛和私自杀牛都要被判重刑,最高甚至能到死刑。这一点直到解放好多年后才被予以修正,其中奥妙你可想而知。
不过有趣的是,尽管牛羊乃至猪狗被十分重视。
但作为日本战国时的家禽,鸡的地位却也颇为非凡。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公元675年,当时日本的天武天皇颁布了《肉食禁止令》,以及受后来佛教影响。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本人都一度视吃肉为十分可耻的事。
同时再后来的武士阶级里,兴起了“一汁(汤)一菜”的时尚。故而很有意思的是,在战国时期的日本,肉食并未成为主流。甚至于,当时的人们还不吃鸡蛋。
但相比起上面这些动物来说,兔子、鹿和野猪就凄惨得多了。
兔子不消说,这玩意儿一生一大窝,只不过早期的日本人是将其归为鸟类来狩猎的。而今天奈良公园的小可爱,在战国时候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在早期人们完全视其为无用的动物大肆捕杀。
至于野猪,这家伙在日本战国时期的地位远远超过老虎。
以至于各地武士都将猎杀野猪视为武功高强的表现。
所以如果说金瓶梅是在日本发生,那武松就不会是打虎英雄,而是打猪英雄了。
有关这点,我们也可以从日语中基本上没有骂人叫笨猪的说法可知(帝林:说到这我好奇,那骂日本人是猪,对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夸他呢?)
另外,上面有个未经证明的点是,按一般的说法。
日本战国时期,应该是没怎么有老虎的。但如果真是这样。
那武田信玄这个甲斐之虎的名号,又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呢?
不管怎么说吧。
总之,战国时的日本在肉食方面相当的乏善可陈。
其领主们虽然也会偶尔去猎点小鸡小兔来打打牙祭,但多数时候仍是不知肉为何味。这点上除了食物的匮乏外,也是受日本武家供奉的精神文化建设指南所影响。
而依靠沿海之余,早期的日本人并无力像晚年秦始皇一样可以手操强弩射鲸鱼。大多时候的战国日本人,只要能弄点沙丁鱼、小鱼干和贝类来作为食物,如此已算是天地恩赐了。
这其中还有个好玩的典故,据说是当年武田信玄在打到海边时。
曾吃着贝壳汤,看着大海心生感慨。随后喃喃间不经意爆出名句:“大海这么美,可千万别让上杉那家伙看到啊。”
我很好奇,难道武田太君不知道。
上杉家北边其实也是有海的吗????
当然拉,这个故事究竟真实与否,还待考证。
不过作为广大战国大名手下的普通一兵,上面这些食物多数时候还是和你无缘的。只是想来不太对劲的地方是,作为沿海的民族,战国时的日本马鹿们难道就不会,口袋里给自己藏几个贝壳??这实在太让人想不通了。
另外,有一个经常被忽略的地方是。
战国时期,日本甲斐经常被作为日本第一强军的标杆所在。
但从地理上来说,甲斐地区的耕地面积又实在少之可怜。
那么,问题来了。
武田信玄是如何养活他那批庞大的骑兵部队呢?
当然拉,无论我国还是日本,也都曾考证过武田信玄的精锐赤备并非全都是骑兵,但甲斐和信浓地区属于日本少有的产马地却是无疑的。
在这点上,首先需要说明的是。
评价日本是否具有骑兵,不仅要从山川地理角度出发。
同时也还需要根据当地的战史文化、假想敌以及对手来评判。
比如说
如果我们从当时世界,或者说东亚明蒙的标准来看,那战国时期日军的骑兵部队是确实不够看的。可问题在于,作为日本当时少有产马地的武田家来说,他的对手那更多是清一色的轻步兵。就此两相比对下,武田的骑兵在当时的日本具有优势,就并非有什么错。
至于许多网文中认为,日本骑兵就没有白刃突击能力的说法,我的答案和上面一样。你如果拿全世界或者当时明朝和蒙古的角度看,那日军骑兵确实拿不出手。但放在日本战国那几亩地上,不仅如《信长公记》《甲阳军鉴》等等文献都有记载,同时想来拥有马匹优势的武田家也没理由会放弃骑兵奔突的这一大杀器。
今天你看到个自行车还知道要躲开,更何况那是一片片要你命的骑兵。
不过,如果我们承认这点,那问题就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究竟武田信玄是如何养活这么一大批骑兵,或者说马队的呢?
首先,真实历史上的武田家应该确实有一支骑兵力量。
但这个和著名游戏《信长之野望》以及《武田信玄》系列所不同的是,其骑兵的数量并没有那么多。同时其能力乃至编组上,也肯定无法和当时的明帝国以及蒙古相比拟。
原因很简单,甲斐多山。
武田军的大编队奔突受限于地形,肯定不能和草原上的明蒙骑兵相媲美。
其次,人们对于骑兵的误解是,并不说有了人和马匹,骑兵就自然能孕育而生了。事实上,一匹用于奔突作战的战马和用来托运货物的驮马,在喂养和训练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真正意义上的战马,是不能光靠吃草过活的。
以草原上活跃的游牧民族来说,除了日常的草料外。
牧民们还需要定期给马匹喂一些豆料、青稞、燕麦甚至小米。
不过如此一来,那本就缺乏耕地的武田家既要养活这么一批战马的呢,又要在这个基础上养活其他步兵,这二者分明存在一个矛盾关系嘛。
有关这个问题,像今天的富士山脚下经常会宣传一种被称为武田饽饦的汤面。其历史典故传闻,是武田信玄本人想出来的阵中食。据说这玩意儿饱腹感很强,一度使得武田士兵在跟上杉家打仗时候更为持久。
不过嘛,这一点也有可能是该地区为了拉动地方经济而刻意搞的宣传。但我想,武田信玄及其军队在当年能被日本战国誉为天下第一,一定有一套独特的带兵和制军手腕。
而这点,其实我们从三方原会战里,武田家中所装备的投石兵就能看出来,信玄是善于因势利导和创新的。
也因此,不吃肉这点于武田家而言,从逻辑上就不太说得通。毕竟吃肉长力气,就算武田信玄再是能打,每一仗也不可能连匹死马都没有不是。那有这种肉在,为啥不吃?
说到底,这又不是能继续干活的活物。
更何况说,不管是武田在争夺信浓地区的战争,还是后来和上杉家的对抗中,武田信玄并不是没有吃过败仗。为此,有什么理由不让士兵们把死去的战马分吃了呢?
就此,一定程度上,以帝林我个人的意见。
我认为,武田军队之所以能打,在吃这方面虽然他们可能比不上尾张等平原地方的水稻产量大。但在蛋白质的摄入或者说质量上恐怕就很难说会弱了。
这方面,同样我们是不能用一句武田疯猴,或者山野村民蛮力大来诠释的。再说了,搁日本那块地,哪里的住民不是山野莽汉??
不过嘛,必须申明的是,上述这点纯粹是我个人的脑洞。
并没有详实的做过考证和数据调研,请大家注意辨明。
那么,在日本军粮中除了小米、野菜、味增、梅干和少量的鱼干、豆腐外,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呢??
在这点上,我们必须请出日本战国的美食家伊达政宗,来给大家继续科普了。值得一提的是,实际上不仅是伊达政宗本人,伊达家一族在历史上都算是美食爱好者。
橘川房常所著的《料理集》里,就曾详细介绍过伊达家年中行事記録。而其中在吃的方面不仅有饭团、茶泡饭这些基本科目,更有御鏡餅、奥田饼(一种年糕)、卸膾(由鲑鱼头部软骨,叉牙鱼鱼子、扇贝、海苔以及纵切的橘子烩成)、海鼠腸(用盐辛腌渍的海参内脏)、伊势龙虾(又名鬼骨烧)、鮭漬浸し(用酒腌渍的鲑鱼) 、煎羽(鸭、芹菜和柚子煮成的汤菜) 、御向(石头烤鲸鱼肉) 、鮭子籠(用盐腌渍的带卵的鲑鱼)等等菜肴。
当然了,其中哪些属于战国时期,哪些是江户时期的发明。
目前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由伊达政宗所发明的兵粮丸,倒是被收录在大多数关于日本战国的后勤食谱中。
其中,所谓的兵粮丸按百度的说法,是用红萝卜、荞面粉、麦粉、山芋、甘草、薏苡、糯米粉,全部磨成粉末,浸泡在酒中三年。待酒蒸发后,揉成桃子核一般大小。整体口味偏咸鲜口,不过也有说加糖的,但考虑到日本战国时期糖这种物资十分稀缺,多少有点不实。
不过无论如何,由于兵粮丸可以提供大量的碳水化合物,以及参杂了鱼肉松后可以增加一定的蛋白质和盐分,一天仅吃三粒,便不用担心会耗费体力,从这看倒的确是一种不错的发明。
当然了,从逻辑上来说。
就算兵粮丸确实是伊达政宗在战国时期发明的,但那也属于战国中晚期的产品了。而且从制作流程和材料上,就能看出来生产非常的不容易,为此应该也很难大批量的供中下级士兵日常食用。
另外就是,这玩意儿最多也就应个急。
如果它的产量和好吃程度,真的能让伊达家士兵鹤立鸡群的话。那就不至于咱们伊达美食家一直念叨着,天下太平后自己要天天吃沙丁鱼和芋头汤了。
至于说把兵粮丸对比现代版的压缩饼干,一定程度上我觉得也对,也不对。毕竟日本战国时期缺糖的那会儿,兵粮丸最多满足一个饱腹和盐分补充,而现代的压缩饼干那是高糖高盐,热量脂肪一块补齐,两者倒不完全相同。
再说了,无论是方便面的前身还是我国古代的肉干、咸肉。
要真就按耐储存这一个尿性比对,那我国古代同样有很多可以归为压缩饼干的东西。
最后一个经常被忽视的点,是日本战国时期的豆类作物。
我们都知道,味增几乎贯穿了整个日本的历史,甚至直到今天都是日本家常菜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味增主要就来源于大豆的发酵,其偶尔也会加入大麦、海藻等其他作物。那么,日本战国时期是否存在着用大豆等作物制作的食品呢?
要知道,大豆除了做味增外,还可以做豆饼、豆腐等等食材。就算战国时期的日本再是物资匮乏,也不至于说就不会有其他尝试,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而有阶级就一定有追求人间享受的。
此时,大唐文化早已输出日本多年,没理由一些更好的豆类食物就不会流传到日本。再一个就是,味增本身也具有火锅底料的意义。说难听点,在当时的战乱年代,有这么包火锅底料在身上,你就算里面煮堆树皮,也足够基层足轻们开心一整天了。
OK,那说到这。
我们基本就已经把日本战国时期的军粮交代完了。
从宏观来说,战国时期的日本军粮从现代的人眼光看,那确实寡得要死。
不过正如我们前文中一直强调的。
战争时期嘛,能吃饱已是万幸。
又如何能奢求,哪里都有延津作法的鲤鱼焙面呢?
其次,需注意的是日本战国时期从大名到普通士兵的饮食寡淡,也还有其文化因素所影响。就像前文所说,古代日本在很早以前就发布过肉食禁令,且传统武家奉行严于克己,故而某些程度上也影响了战国时期日本军粮的发展。
另外,日本狭小多山、道路有限的交通情况,很大程度上也造成了日军在后勤问题上的长期短板。其中以历史来看,发生在日本战国最为长期的围城战,是永禄八年毛利元就VS尼子经久的月山富田城包围战,其整个围困时间长达21个月之久。至于其他大部分的围城作战,则往往数月或数天便告结束。
这个问题的直接影响有几点。
其一是,整个日本战国期间人们易子而食的情况并不多见,因为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武田信玄,对于当时还不存在完善户籍制的农民来说,谁来都可以是跪拜的青天大老爷。只要不是逼得实在无路可走,对谁纳粮不是纳?
其二则是,正是这种领内狭小的交通情况,一度使得日本人在计算细节方面颇有一套,但在宏观层面却往往思维狭隘。
在这里我们稍微展开下。
首先需要纠正的是,尽管日本国土面积狭小、且多为山地丘陵。
但事实上在战国时期,日本的“城堡”数量却远比我们一般认为的要多得多。
除了诸如清州城、安土城、江户、大阪这名城外,实际上的日本战国,有相当多的支城存在。这一点,大型历史题材游戏《战国史》就对这点有非常深的展示。
而如此多如牛毛的城池,从正面来看为各大名的远征部队提供了一系列的后勤兵站,但反过来看却也限制了其军队在机动和后勤能力建设上的长期发展。
在这方面,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算是其中的异类。
接下来,我们以公元1578年丰臣秀吉攻略吉川经家的鸟取城之战为例。
有关这场仗秀吉方面最终胜利的原因有许多,但其中一条非常关键的点在于。秀吉在正式攻打鸟取城之前,就通过秘密高价收购鸟取城附近农民的粮食以及夺走城下的农作物,使得开战后的鸟取城守军一下子面临了粮食匮乏的窘境。
最终,吉川经家以自己切腹自尽,为鸟取城守军换得了投降后秀吉的宽待。
那么,从这个案例中我们能知道什么呢?
像秀吉一样善于调动一切资源为己所用的将领,在整个日本战国时期已经要算是凤毛麟角的了。可就算精明如秀吉,在后来的征朝之役中,却也错误低估了朝鲜半岛上日军在后勤方面的严重缺陷。
那这个缺陷是什么呢?
成长于日本战国时期各大名的后勤部队,往往由一支被称为“小荷驮”组成。《武家名目抄》职名记载中曾提到:“小荷驮没有特定任务,可以说是只需运送物资的队伍,在行军时以兵粮为第一优先考虑。战国时期的小荷驮,就是负责运输的马匹队伍。
而负责管理此队伍的上级人员,必须跟在队伍最末端,尽可能做到保护整支部队的工作,并在用餐时分配食物。若是在对战时进退不明,也要想办法不让敌军夺取己方兵粮。因此,此部队的管理人员需熟知兵法。”
进一步的,“小荷驮”不仅并非职业军人组成,也并没有成体系和统一的运输载具与马匹。也就是说,这支补给部队更多来自于临时召募的“扁担郎”。
从运动方式来说,由于日本就那么点地。
为此“小荷驮”不用多少牲畜和马匹,就可以满足日常部队的物资输送需要。其次,非职业的招募方式也大大降低了人力管理成本,随打随补。
但问题的另一面是,当战场来到朝鲜后。
首先是日军客场作战,缺乏稳定的基地补给。而沿途打下来的地盘又因为其残暴的统治,导致不仅难以征用朝鲜民夫,更不时还得面临朝鲜游击队和大明骑兵的双重打击。
再者,朝鲜靠北地区的气候异常寒冷。
而这点对于主要靠两只脚走路的“小荷驮”来说,那简直要了老命。也故而,征朝之战中日军其实许多时候战力并不算差,但却始终受制于补给问题和战略错误,而难有大的发展。最终,于1598年被明朝联军彻底推回了老家。
有意思的是,日军这个病打从战国后也不曾有多少好转。
但你要说它完全无视吧,二战里的日军设立一系列兵站、大量改良组建乘马、挽马和驮马来进一步优化运输,以及太平洋战场上对于东南亚资源的争夺,都至少证明日军是明白自己短处所在的。
可你要说它是真懂行吧,那其一系列的战略部署,却又都在无限制的扩大其战线和拉长其补给。更可怕的是,在日军的眼中似乎永远都是以己为先,比如我们曾登载过的《诺门坎之役》里,日军就是以自己兵站的补给水平来推算苏军可能的补给量,实在让人好生叫蠢。
文章的最后,我上面的叙述里,通篇没有讲到日本战国时的石高制、兵粮料以及贡粮的内容。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日本战国比较系统的检地(就是土地丈量制度)是在丰臣秀吉基本统一日本之后。
此前虽然各家诸侯肯定也有按照一定的手法来丈量和管理自己手下的人民和土地,但就像秦灭六国前,大家的货币各有特色一样,毕竟还是没有统一的度量衡使用。
其次有关兵粮和贡粮的征集,说难听点对于百姓来说都是老爷们才玩的花活。搁你大明是来个三饷追加,搁你欧洲是来个初夜权,那这有啥本质区别呢?
是故,其兴也忽焉,其亡亦可忽焉。
此外,写本文时尽管我参考了不少作品,比如《杂兵物语》《甲阳军鉴》《信长公记》等等。但并非所言就一定能代表历史的真相。
实际上在关于日本军粮方面,有个小故事就一直久久的萦绕在我脑海里,而不曾有过最终答案。在文章的最后这里我也分享出来,欢迎有相关了解的兄弟可以给我解解惑。
众所周知,关原会战中为了好友石田三成战死的大谷吉继,一直是被视为忠义典范。而其中之所以大谷吉继能被世人如此赞誉,其很大原因即在于,战前据说他就曾多次冷静的告诫过石田三成,这一仗凶多吉少,望石田三成多加考虑。
但当东西两军最终还是在关原地区展开对垒之时,大谷吉继却毅然成为了西军方面为数不多的拼命角色,直至最终战败时也为了好友而愤然自尽,这不禁让人感慨其义气深重。
那么,为什么大谷吉继就这么认石田三成呢?
要知道,精明如他,很早就看明白了石田三成并非德川家康的对手。
在这个问题上,据闻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说,当年的大谷吉继和石田三成同为秀吉身边的小侍。一次秀吉打猎之余,突发奇想,点名大谷吉继自己要吃点泡饭。
但打猎之余,谁能记得这个?
一时间大谷吉继只能手足无措的呆在当场。眼瞅着秀吉就要发怒斩杀大谷吉继。关键时候,石田三成站了出来,拉着大谷吉继等小侍用随身佩刀把米粒一一切碎,煮了碗粥,最终让大谷吉继逃过此劫。
这个故事流传之广,以至于在电影《关原之战》中也曾有过表现。但问题是,理论上茶泡饭应该是比饭团要更麻烦的上层食品,而大谷吉继的出身无论如何是要高过石田三成的。
那么,为什么大谷就没想到把米切碎下锅的思路呢??这究竟是石田三成和大谷吉继在历史上的真实身份完全对调?还是说对于当时的贵族们来说,茶泡饭其实是比较下层人的食物呢??
不过如果真的是最后一种可能,那么我们很多推测日本战国军粮寒酸的说法,就得重新计较下了。
除此之外,关于大谷吉继和石田三成这哥俩的友谊,还有种说法是源于当年大谷吉继身患麻风病。在一次秀吉所举办的茶会中,由于品茶要轮流互相传递茶碗品尝,为此当大谷拿到时,不仅众人心下暗惊,更是纷纷侧目。谁曾想,大谷吉继本人更是紧张得还掉了串鼻涕在碗中。
再接下来就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推让环节了,可当茶碗传到石田三成手上时。只见这哥们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端着碗把大谷的鼻涕和茶水一饮而尽,这给当场的大谷那个感动啊。
于是乎,士为知己者死。
如此也才传下了关原会战中,大谷吉继和石田三成友情的这一段佳话。
老实说,相比起前者来说,后面这个传闻倒是从逻辑上更为靠谱些。不过历史的真相如何,却也已非我们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