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房地产正常起来,这句话让我联想到某位美国老头的“让美国再次伟大”。不过这句话不是出自什么伟人,而是我的一个读者。
我发现很多人都喜欢给别人预设一个立场。比如一些读者给我预设的立场就是唱衰楼市。昨天一位读者大半夜在我的文章下发了一段评论。
这位读者言辞恳切,我非常感谢他对我的关注。他的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真诚,让我不得不认真阅读了一遍又一遍。
但我必须要解释一下,我在房地产这件事上并没有预设的立场。我只是解读实际情况,并展开逻辑推理而已。读者觉得我一直在唱衰房地产,是因为房地产真的不行,并非我故意抹黑。
他说:国家一定会努力做到止跌回稳,让房地产再正常起来。言外之意,就是现在的房地产情况并不正常。我不知道大家怎么定义“正常”,如果说现在的房价下跌不正常,难道过去房价飙升就正常吗?如果说现在的开发商暴雷不正常,难道过去开发商拼命加杠杆就正常吗?如果说现在一直救市救不起来不正常,难道过去年年调控房价却越调越高正常吗?
过去大家一直在骂开发商黑心、骂房价过高,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是正如大家所愿吗?怎么又斯德哥尔摩起来了呢?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就是过去和现在都不正常,我们幻想一种房价稳如泰山的正常,就好像牛顿虽然没见过绝对光滑的平米,但并不妨碍他总结出第一运动定律来。但这样的解释未免太柏拉图了,
我非常同意这位读者的看法,房地产的确影响太大了,这两年间很多人的收入都是因为房地产下行而受到影响,包括我的很多朋友。但出现这样的情况该怪谁呢?或者说,是谁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房地产本身并不具备意志,是它自己愿意下行的吗?是开发商和银行愿意发生暴雷吗?是有谁有能力又希望看到现在的局面吗?
我们忽然发现,找不到一个可以宣之于口的罪魁祸首。
这位读者说:国家一定要救房地产,也一定会救活房地产。这句话至少包含着三层意思。国家有能力救房地产;国家会救房地产;房地产一定会活过来。最后一句话还附带一个隐藏的认知——房地产现在尚不算是活的状态。
在这一点上,我可能有不同的意见。这三层意思我都要表示质疑。
国家有能力救房地产吗?如果只是救房价,砸钱就够了;如果是让房地产恢复一个稳定、兴旺的状态,那可不容易做到。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如果真的很容易,就不会搞了一年多,八字都还没一撇了。
国家一定要救房地产吗?目前上层的目标是“止跌回稳”,到底是让房价止跌回稳,还是让交易量止跌回稳,我们并不清楚。前者容易,尤其是新房,保利已经做出了示范;后者就难一些了,好在交易量的水分有点大,给上级交差还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我看到的举措,无论去库存还是白名单,都是在救开发商
房地产一定能活过来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很不好说,类似前述房地产再正常起来,都是带有一定主观认知的。我们不如说,房地产能回到2016年以前的状况吗?我认为是不能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双轨制的房地产发展新模式构建起来了,房地产企稳在新的状态。开发商不再需要那么多,土地供应和成交也大幅缩减,存量房屋每年缴费给地方,弥补土地财政收入的缺口。人们可以购买/居住三种房子:新建的商品房;保障房;历史遗留的二手房。你的收入在哪个层面,就选择哪个层面的房子,丰俭由人。房价的上下限都已经定好,上限就是新房,下限就是保障房。
这样房地产够稳定了吧?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读者想象中的“正常”呢?
但我们现在做的事,距离到达这个目标还很远。
大会上提到的,有“对商品房建设要严控增量、优化存量、提高质量,加大“白名单”项目贷款投放力度,支持盘活存量闲置土地。要回应群众关切,调整住房限购政策,降低存量房贷利率,抓紧完善土地、财税、金融等政策”,对比一下我描绘的状态,可以判断路径跟目标是一致的。但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变数也还很大。就拿完善土地、财税、金融这一条来说,就包含了大量工作和难点,不是光指明方向就等于尘埃落定的。
大会没有提到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增量没有了,还要提高质量,开发商怎么恢复造血功能?地方的保障房搞多少,以什么节奏入市?银行的坏账和地方债怎么处理?最重要的,人们买房的信心该用什么办法恢复?
这位读者最后说“希望作者写文章多关注一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跟国家政策的目标一致,不要背道而驰,经济好起来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我很诚恳地解释一下,我极少搞意识形态或者那种宏观叙事,其实一直都在关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因为我本人既不是领导也不是富人,就是普通老百姓。但正因为你我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们才必须认清现实。因为我们没能力改变现实,更没有资本去不断试错。我们只能适应现实、保全自身。
我非常希望经济能好起来。2019年以前,我还在信奉负债为王,对中国经济充满信心,自豪感爆棚。问题是经济不是我希望它好,或者我多夸它好,它就能好。我也从不跟国家政策背道而驰,要时刻注意遵守互联网相关规定,比如这次高层大会精神,我顶多也就是斗胆解读一下,连评论都不敢,更别说发表什么不一致的看法了。
说回我们的题目。对于房地产的“正常”,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认知。
开发商大老板们,可能认为赚得盆满钵满才算正常;炒房客们,可能认为房价快速上涨才算正常;买不起房的人,可能认为国家分房才算正常;准备买房的刚需,可能认为房价降得再低些才算正常。
说到底,每个人都会怀念房地产发展的各个阶段里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个阶段。今天的房地产算不算不正常?如果用周期理论解释的话,那也算不上不正常。有起就有落嘛,跟过去涨的时候相比,今天的落算不上什么。房价都涨了十倍了,落个30%就受不了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是说治病难,而是说在治病的同时还要考虑病人本身的情况,不能硬干蛮干。从这个角度说,当前对楼市的这种“托而不举”的思路是很正确的。伤筋动骨还得养一百天呢,房地产现在何止伤筋动骨,都快脱胎换骨了,急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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