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日记|那些可爱的、可怜的、可敬的、可怕的、可憎的小动物们(下篇)
文摘
2024-09-09 17:15
江苏
长期在乡村生活,日常接触到的小动物自然会比城市中更多一些。今天就来介绍一下我这几年见过的小动物们吧,为表公平,排名不分前后,休想让我说出哪些小动物可爱,哪些小动物可憎。乡下养狗人家多,几乎到了户均一狗的程度。但养狗多不代表更爱狗,对于很多人来说,狗就是狗,是看家护院的动物,而不是宠物。
在我家南边,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拖把狗,常年拴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拖把狗当然不是这只狗的名字,而是我与阿科给它取的代号。拖把狗是全村最脏的狗,白色的毛发早已变成深灰色,一缕缕纠缠在一起,彻底挡住五官和四肢,活像一根快要被淘汰的老式拖把。夏季草木丰盛,拖把狗被毛发和杂草双重遮蔽,只有走近了听到叫声才能确定拖把狗还在院子里。今天春天,狗主人把拖把狗身上的乱毛全部剃光了。虽然剃毛技术一般,但拖把狗终于看起来像一只狗了。随着夏天的到来,拖把狗身上的乱毛又像院子里的荒草一样纠缠不清了。村里有一只很小的吉娃娃,每天神气活现地自己遛来遛去。一天晚上,我们遛狗时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走向河边,手里一根长长的绳子拴着一路小碎步晃来晃去的吉娃娃。中年男子站在石板上,绳子顺手一提,把吉娃娃丢进水里。我和阿科还没反应过来,吉娃娃就已经被拎了出来。中年男子一整套动作仿佛涮火锅,只是吉娃娃的落水时长比三秒响铃卷还要短。阿科走上前,用常州话和中年男子打招呼,问他在做什么,中年男子回答道:「天气太热了,我家这只狗就喜欢这样。」在邻村的村道上,有一只黑色小土狗,喜欢趴在马路中间睡觉。这只拦路狗与乡下大部分狗狗一样,介于没主人与有主人之间,享有自由的同时,还能混一口饭。狗主人在一旁工作,拦路狗专注于睡觉,互不打扰。拦路狗很懒,汽车电瓶车从它身边经过,它从来不会惊慌,也不会避让。我很多次骑车经过,都能看到拦路狗懒洋洋趴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有几次,我甚至认为拦路狗遭遇车祸去往汪星了。但下一次经过,依然见到拦路狗趴在地上。回想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拦路狗了。最近同样的位置又出现了一只小号黑色小土狗,用同样的方式躺着拦路。看来,这种习性属于家族遗传,小小拦路狗与拦路狗之间大概率是亲子关系。三脚猫黑黑生活在我家西南方,与另外两只大橘为伴。它们三位时常出没的地点,非常靠近我们路遇小橘猫二五仔的荒屋。我怀疑,两只大橘与二五仔之间有一些亲缘关系,不是直系也是叔侄姨甥。
黑黑是三只猫中领头的一只,去年冬天有一段时间,它每天都会蹲守在一组垃圾桶旁边等待我与阿科。见到我们,黑黑就会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来,对着我们一阵喵喵叫,向我们讨要食物。黑黑讨到食物之后,并不会独自霸占,而是呼唤两只橘朋友一起享用。黑黑还会担任起守卫的责任,帮正在用餐的橘朋友盯住北边的企图抢食的大黄狗。长时间接触之后,黑黑和我们越来越亲近。大黄狗夜间被主人带进了屋子,不在外面闲逛,黑黑也就不需要防备食物被抢。有时候,黑黑会在得到我们的食物之后,先把食物撂在一边,陪我们小小走一段路,以示谢意。次数多了,我和阿科起了把黑黑带回家的念头。但黑黑不肯,哪怕陪我们走到家对面,还是会跑回自己和橘朋友们的居住地。
在黑黑与橘朋友们居住地附近,还有一只村霸飞天狸。第一次遇到飞天狸那天,我和阿科都听到头顶有一声声猫叫,但猫咪在哪里呢?我们抬头看了很久,才发现一只飞天狸蹲在水杉树高处,像只猫头鹰一样。飞天狸的个头比一般流浪猫更大,甚至可能比我家哗哗线还要大一些,因而它喜欢仗着体能优势欺负三脚猫黑黑与橘朋友们。有时我们去喂食,会看到飞天狸突然闯过来抢夺食物,一边抢一边用尽各种脏话对着黑黑骂骂咧咧。黑黑遇到这种情势,只能畏缩在一边,不敢发言也不敢上前。我们当然不能容忍飞天狸的野蛮行径,打算帮助黑黑与橘朋友们讨回一点公道。如果飞天狸又来抢夺食物,我们会一边吼一边驱赶它:「飞天狸,走开!不要欺负黑黑和大橘,你已经这么胖了,少吃一顿没关系!」
在来到常州乡下之前,我从未听说过白乌龟这种小动物。白乌龟是什么?是一种白色的乌龟吗?
自然界中确实存在比较罕见的白色乌龟,但在常州话中,白乌龟指的是大白鹅。鹅走路的姿态,脑袋前后一伸一缩,确实有点乌龟的意思,白乌龟这个称呼,非常形象。在我这个外地人听来,白乌龟三个字的发音类似于「伯乌乖」,但据说到了苏州那边,「龟」的发音是「居」。骆宾王是义乌人,也属吴语区,不知道他在写「鹅鹅鹅」的时候,心里想的会不会是「白乌龟啊白乌龟」。我们村里养白乌龟的人家不多,但总归是有几家的,有时也能听到几声鹅叫。常州人喜爱吃鹅,寨桥老鹅属于当地名菜。在我们附近的镇上,也有老鹅馆。我和阿科对鹅的兴趣不大,从来没有吃过。每年冬天,快到过年的时候,还会看到小贩开着小货车在镇上卖风干鸭风干鹅。但看上去卫生条件不怎么样,摆在路边一直风吹日晒,而且价格实在太便宜了,100元4只,再加上我们确实不爱吃鹅,从来不敢买也不想买。前面讲过,我们村里有一大片湿地,大概两千亩左右。这片湿地,有时也会吸引一些城里人来游玩。由于湿地公园的开发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来玩的游客相对于这么大的面积来说,数量非常少。
游客之中,钓鱼佬居多,也有喜欢露营的人。去年冬天,我和阿科还在湿地中遇到了一对年轻的观鸟爱好者小张夫妻。在他们的专业设备里,我看到了在湖面上停留的可爱的五官秀气的小鸟。小张夫妻告诉我们,他们来我们村里观鸟许多次了,我们村里的鸟类非常多,有灰头鹀、苇鹀、中华攀雀、小鷿鷈、黑水鸡、白鹭、伯劳、鸬鹚、白骨顶,像喜鹊、乌鸦之类的鸟就更多了。有一天早上,阿科拍到两只白骨顶,微信上问小张它们在做什么,小张说:「白骨顶武德充沛,特别凶,它们在打架呢。」
在了解到这些知识之前,阿科把他不认识的那些鸟统称为「野鸭」。但湿地中真正的野鸭确实很多,经常能见到上百只野鸭立在水面又同时起飞的壮观场景。我们在新闻上看到一家五口白色小天鹅来我们村度假,但我们未能与白色小天鹅会面,只见到了几只黑色小天鹅。
村里鸟类数量非常多,有时会聚在树上电线杆上,叽叽喳喳不知道聊些什么。尤其是在傍晚时分,很容易看到这种场景。次数多了,我和阿科都默认那些鸟类是在下班前例行开会。
阿科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有一次,我们远远看到一只白鹭对着一台挖掘机伸展翅膀,还在地上一团白色周围跳来跳去。阿科痛心地说:「看,那只白鹭的伴侣被挖掘机弄死了,它正在生气呢,它想为伴侣讨回公道。」但我们走近一看,才发现地上那团白色是一只塑料袋,跳来跳去的白鹭只是在觅食罢了。我嘲笑阿科:「你以为这只白鹭想在黄天荡上演《平成狸合战》吗?」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