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酱原本是生活在无锡的一只流浪狗,有着刚毛腊肠犬的基因,黑棕色毛发,身材矮小敦实,两只大大的耳朵,像垂在脑袋边的两条小辫子,见到喜欢的食物时,小辫子也会开心地支棱起来。
在无锡流浪期间,花生酱生育了三只小狗。救助人小眸与花生酱同住一个小区,一直喂养花生酱。花生酱诞下小狗之后,小眸把处于哺乳期的花生酱和她的一儿一女一起送去了苏州一家宠物医院。至于第三只小狗,据小区里的居民所说,在此之前就被其他人抱回家了。
花生酱这个名字,是我把她领回家之后为她取的,小眸一直喊她为「小黑妹」。小黑妹花生酱的一儿一女,都是棕黄色小狗。儿子嘴巴周围有一圈黑毛,可能苏轼家的乌嘴,就是这副模样。女儿的额头上,有一条白色毛发,简直像是狗界哈利·波特。这两只小狗,后来分别被人领养,一只去了淮安,一只去了云南。
小狗都被领养走了,他们的母亲花生酱也终于有人问津。一对家住南京的年轻夫妻找到小眸,打算领养花生酱。小眸与这对夫妻接触之后,感觉男主人并不喜欢小狗,只是女主人坚持要领养,男主人才勉强同意了。
花生酱大概也感受到了男主人的不情不愿,这对夫妻开车到了金坛茅山附近某个服务区,刚一打开车门,花生酱趁机窜了出去,一去不回头了。女主人联系小眸,告知她花生酱的遭遇,转了两千元钱给她用于寻找花生酱,之后没再过问。
小眸开车去了花生酱丢失的那个服务区,四处分发寻狗启示,见人就问。花生酱似乎就躲在附近,保洁阿姨和保安大叔们,经常能看到她黑棕色的踪影。小眸平日在无锡上班,不可能一直留守在金坛,有时接到花生酱的消息,赶过去之后,花生酱又不明下落了。
花生酱对人类的接近非常敏感,只要稍微走近她几步,就会重新换个地方躲起来,大概是受到了惊吓。我们对于花生酱遇见小眸之前的故事,完全不了解。只知道她长期在无锡流浪,至于之前有没有主人,是否被人遗弃过,我们无从知晓。花生酱被小眸救助时,医生判断她大概一岁半,她的童年生涯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呢?
小眸没办法,只好请了常州的专业救助团队,去服务区附近找寻花生酱。看到花生酱,先不要打草惊狗,而是动用空气吹麻和捕狗网,先把花生酱带回宠物医院再说。花生酱作为一只狗,狗生经历真是丰富曲折。
第二次为花生酱寻找救助人,小眸遇到了阿科和我。起初,我对领养狗狗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热情。因为家里已经有了哗哗线、帕尼尼、白相相、二五仔四只小猫,增加一只小狗,需要额外付出精力,还要考虑猫狗相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和阿科一直以来的养狗经历都不太顺利,我实在担心,我们照顾不好一只狗狗。
阿科坚持要我陪他一起去苏州见一下花生酱,在见到花生酱的那一刻,我的想法就变了。花生酱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瘦小,在我们面前,一直低垂着大脑袋。我把她抱在怀里,她一动不动,甚至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花生酱成为了我们的家庭成员,拥有了自己的狗窝和新衣服。那时是冬天,正巧下了雪,阿科总喜欢带花生酱去湖边玩耍,我给花生酱穿了加绒外套御寒。但花生酱这个家伙,竟然为了追鸟,一路追进湖里。回到家中,整只狗连带衣服都湿透了,身上臭烘烘的。我们发现,花生酱并不是一个害羞腼腆的小可怜,她其实也可以很淘气很活泼,有了主人的庇护之后,立即展现出了天性中的另一面。
花生酱喜欢出门,擅长运动,有时我们带着她散步往返郑陆镇,步行大约十公里,她也能坚持下来,简直就是狗中特种兵。但回到家中,她就变成了懒狗花生酱。大概是与小猫们一起生活久了,花生酱的认知之中,并没有把自己定义为狗。我们呼唤她的名字,十次之中倒有八次,得到她不理不睬的待遇。有时要喊十几声「花生酱」,才能听到狗牌晃动的声音,但有可能她仅仅是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
花生酱性格憨厚,她很懒,但她很温顺,对待来家中做客的朋友也非常友好,她喜欢静静趴在我们脚边,听我们讲话。花生酱从来不拆家,但也不干涉小猫们拆家,她只是默默站在一边看热闹,有时还会为了近距离看热闹,前后爪飞快挪转奔腾,在地板上滑来滑去。
花生酱对我和阿科的搓衣板式撸猫撸狗法,丝毫都不抗拒,随便我们如何下手,她都能做到逆来顺受。她虽然曾经不信任人类,但对我和阿科,以及我们的朋友,丝毫没有防备。她总是躺在地板上,微闭着双眼,一副「随便你们撸」的表情。
我买了训练小狗的香肠,想要教会她几个简单指令。花生酱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她才不是那种可以被训练肠轻易打动的小狗,她会和往常一样,躺在地板上耍懒。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是否愿意学习,我们最终都会把食物给她。但我们偏不如她所愿,阿科把香肠喂给了小猫,花生酱看到这一幕,在一旁直叹气。
花生酱什么都不会,但她很会装,经常躲在门缝后面,假装自己进不了门。任由我和阿科如何呼唤她的名字,她都躲在后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观察着我们。不知道她是特别讲礼貌,还是特别讲排场。总之,如果我和阿科不给她开门,她会装个十几分钟,在我们没兴趣理她之后,再悄悄走进来。
2024年上半年,我们把布鲁斯接回家,经历了白相相离世,又迎来了罗纳德,家中暂时稳定为「五猫一狗」的规模。8月下旬,我和阿科回山东几天,为我妈妈办理退休手续。临行之前,把花生酱寄养在经营宠物店的亲戚那里。
在山东那几天,一切都进行的不太顺利。妈妈的退休手续比较繁琐,她在两个城市交过职工社保,涉及市直单位、省直单位、个体工商户等等。又因为脑部疾病,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办理退休手续,必须帮妈妈先把档案补全。我和阿科在济南和德州之间来回奔波,跑了几个部门几家单位,最终仍未找到妈妈的档案。
8月29日,我们在济南的最后一天,阿科一早接到亲戚电话,得知一个坏消息——花生酱在遛狗途中,跑丢了。
我们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毕竟亲戚经营宠物店已经八年了,原本以为比交给外人可以更放心。回想起来,还是太大意了。我们是花生酱的主人,应该为她负责,为她选择更加可靠的寄养人选。
花生酱虽然走失,但我们在济南还有最后一天的行程要跑。况且我们当时已经经济状况窘迫,没有能力改签高铁立即返回常州寻找花生酱。我和阿科还是按照原定行程,于17:26分乘T135离开济南。半夜到达常州之后,立即去花生酱走失的宠物店附近寻找,直到天亮都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我们决定在周围散发传单,悬赏寻找花生酱。小眸在金坛寻找花生酱时,悬赏金额为1000元。我看了看账户余额,暂时标注了500元。想到花生酱可能会在野外生活中受伤,后续需要治疗费用,我发了朋友圈,向亲友寻求帮助。
花生酱丢失时间越久,我越感到担忧,几乎坐立难安。我和阿科都是抑郁病患,从去年7月开始服药治疗,算是因抑郁致穷的一个小家庭。去年领养花生酱时,我们各自的情况都有所好转。那段时间我感到精力充沛,一个星期读完了《卡拉马佐夫兄弟》,随后又读了好几本大部头。但之后擅自减药、家庭矛盾等等原因,我的状态又急转直下,几度起起伏伏。
9月2日晚上十点,我和阿科终于遇到了花生酱,距离她最初走失的宠物店,只有一公里多点。花生酱经历了111个小时的流浪,明显瘦了一大圈,但精神状态不错,也没有明显外伤。第二天,我们带她去宠物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她的健康状况很好,只是在草坪中打滚,导致皮毛特别脏。
这篇文章是我一直想写的,但过去的9月、10月、11月,我和阿科一直处于感情动荡期,经历了无数次撕心裂肺的争吵,几乎走到了离婚边缘。我的个人状态,更是一蹶不振,仿佛比之前最严重的抑郁期时,更加迷茫无助,更加抑郁。
重度抑郁是种什么体验呢?我一个人呆坐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心里没有任何感受,也没有思考能力。我不想出门,不想去任何地方,不想和任何人讲话,也无力饮食,无力运动,甚至连最基本的如厕,都要挣扎很久之后才有一点行动力。
我知道自己应该要学会自救,但处于抑郁发作期,我对任何事物都谈不上信任,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我的兴趣。我会回想自己目前为止的整个人生,反思自己是从何年何月开始一步步走向坠落的,是初中毕业后那个暑假?还是开始工作的第一年?
我丧失了信心,认为自己一无所用,对家人对朋友,都是负担。家人朋友们,在我生病之后,已经帮助我很多。我实在不想再开口向他人求助,但继续这样下去,我还是好不起来。
好在我最终还是挣扎着走过了这段时期,上周一,我去904医院复诊。医生调整了我的用药,让我每天除了草酸艾司西酞普兰之外,再服用一片盐酸文拉法辛。一周之后,我感到又可以行动了。
我目前的状态,也谈不上太好,但已经比前段时间好很多了。
今天借助这篇文章,我想顺便更新一下花生酱善款的使用情况,之后尽量每个月底更新一次。花生酱善款,除了用于当时寻找花生酱,还会用于为村里的小流浪们购买公益猫粮狗粮。
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