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没人看了,谁还记得蒙曼?
职场
文化
2024-09-03 11:41
广东
说起蒙曼,很多人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说起中国诗词大会的女评委,那确实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她能把武则天的故事讲得荡气回肠,也能把唐玄宗和杨玉环的故事讲得缠绵悱恻。一方小小的讲台,配上单调的深蓝色背景。无互动,无运镜,无特效,一张嘴,就能让听众、观众遨游于千年历史的波澜壮阔中。蒙曼之前被广大观众称为“小于丹”,学识才华可谓不分伯仲。但自从“国学教母”于丹被轰下台后,占据公众视野的女学者中,蒙曼的确独占鳌头。从中央民族大学的课堂到百家讲坛,从百家讲坛到中国诗词大会、中国成语大会、中国谜语大会,再到《典籍里的中国》和《简牍探中华》,蒙曼从不令人失望,永远出口成章,娓娓道来,从容自若。但仿佛神坛是个烫脚的地方,高处不胜寒,兴衰也难料。靠流量说话的时代,犯错成本太高。再小的错误,从互联网穿梭而过的时候,每个吃瓜群众都会给其刷上一层面糊,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时候,这已经是一个外焦里嫩的大瓜了。靠着百家讲坛红起来的那帮人里,大多数所谓的“学术明星”都在不断被时代遗忘着。
蒙曼是典型的高知家庭,父母相识于天津外国语大学的校园中,那个时代的大学生比凤毛麟角还要稀有。十年动乱期间,两个人在结合之后,一起做了乡村教师。蒙曼1975年出生于河北承德,在那个遍地农民工人的时代,父母都是老师的家庭非常罕见。蒙曼父母本身就酷爱读书和学习,耳濡目染,蒙曼也从小表现出了高知家庭的文化气韵。蒙曼回忆:“在我很小的时候,一到周末,我和哥哥就趴在窗户前等着去县城的爸爸,因为爸爸一定会带回两样东西——小人书和好吃的,我俩就一边吃一边看书。那是每周最期待的时刻。”在那个物质与娱乐都极度匮乏的年代,蒙曼童年最喜欢的场所就是书店,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哥哥就会把蒙曼送到书店作为“托管所”。父母虽清贫简朴,但却舍得每月将一半花销送给书店老板。经常有学生毕业之后回来看望蒙曼的父母,感谢她父母的教诲。在蒙曼眼里,父母是全天下最值得尊敬的老师,父母的职业高尚且有价值。所以,她和哥哥也都选择将教师作为自己的人生职业。天赋和努力的加持,使得蒙曼在学习上很容易地走上了“做题家”的道路,14岁的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市重点中学。住校后,父母就写信和女儿交流,优美流畅的文笔就是在一封封信笺中打磨出来的。或畅谈天下大事,或探寻人生所寄,或嘱托殷殷牵挂。除了写信,父亲一直陪伴女儿读书。蒙曼考取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后,父亲每学期给她列书单,半年50本著作,比很多人一辈子读过的书都多。被母校保研后,1999年蒙曼考取北大历史系博士。毕业后,回中央民族大学做了一名历史系讲师。那个小时候等爸爸带小人书回来的女孩,终于实现了做教师的梦想。讲好历史并不容易,在广大学生心里,历史课讲的无非是沿着时间线串起的枯燥事件。但在蒙曼眼里,历史书的每个句子背后都是刀光剑影的血雨腥风,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她独创了别开生面的讲课方式,开讲之前先抛疑问,说书式临摹故事情境,再逐层巧妙解构。她是带着决心备课的。她对着非历史专业的朋友试讲,对着父母试讲,标注每一处笑话,每次登台都争取“零失误”,赢得满堂彩。很多慕名来蹭课的学生将教室和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只要上过一堂,就再也出不了蒙曼的坑。北大教授孟宪实2006年在百家讲坛上讲《玄武门之变》,正巧发现了蒙曼这枚历史界新星,便推荐给了百家讲坛的编导魏学来。魏学来是个较真的人,专程来学校听蒙曼讲课。蒙曼只讲了二十分钟,就被魏学来果断“收入麾下”。在评委团面前试讲时,她侃侃而谈,收放自如,没有半点新手的生涩气。登上百家讲坛的舞台,是蒙曼爆火的第一炮。32岁的她,是百家讲坛年纪最小的主讲人,这一纪录至今无人能破。九零后的孩子,除了武林外传和家有儿女,应该都记得这位百家讲坛的“一姐”。武则天、贞观之治、太平公主、长恨歌……应该是家中日常的背景音。蒙曼仅凭一己之力把百家讲坛推上了央视收视率第一的宝座。继《汉字拼写大会》《中国成语大会》《中国谜语大会》之后,蒙曼在2016年再次迎来高光时刻,那就是家喻户晓的《中国诗词大会》。看过诗词大会的观众,一定都记得那个妙语连珠、金句频出的蒙曼。她对诗词的理解超脱于语文学科的答题范式,而是融入了对场景及人物心理的想象,一字一句唤醒深埋于每个国人内心的诗性。蒙曼的故事,没有传奇故事中的大起大落,而是书香之家的女学霸人设,在天赋和努力的加持下,成长为国民学者的顺遂人生。但每个故事除了A面,都会有它的B面、C面甚至更多面。说到蒙曼,总被提起的就是她的性别。在她之前,除了于丹,百家讲坛的主讲师都是家喻户晓的男性学者:闫崇年、易中天、纪连海……作为一名女性历史学者,只有在她的热度达到一定程度后,她获得的机会才可能高过著名男性学者。因为学习了太多的历史,她深知几千年的中华文明里,女性背负的枷锁有多重。她自己虽然被大众看到了,但绝大多数女性是被湮没于历史长河中的。她毕生致力于研究中国古代女性史,2018年,在中国妇女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蒙曼当选为全国妇联副主席(兼)。她讲授的《中国古代妇女史专题》是教育部首批“精品课程”,获国家民委教学成果一等奖。她还出版了《蒙曼女性诗词课》的上下两册,分别是《哲妇》和《邦媛》。“历史上的女哲学家几乎没有,女史学家也寥若晨星,唯独女诗人绵绵不绝,无代无之。”《哲妇》和《邦媛》是由诗词串联起来的女性政治、文化史,它借诗词透视女性,为我们展现出由一代代中国女性翻卷起来的历史风云。借由蒙曼的笔,这些女性或许能被真正“看到”。蒙曼曾在中国妇女报上提到,女性拥有精神力量的时代已经到来。当代女性必须拥有与物质力量同样强大的精神力量,追求自己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全部权利。她提出了倡导男女平等的女权主义,女性的价值不应由男性来定义,也不需要被男性宠爱才能彰显,她不仅鼓励女性解放,也同时为受束缚的男性发声。她宁缺毋滥,自己一直未婚,却被贴上了“大龄剩女”的标签。有人说她自傲,有人说她不美,即便是当今社会,公众人物不结婚,依然会被网友反复咀嚼。蒙曼的父母心系女儿终身大事,为她公开在线征婚,条件看似简单,但却犹如大海捞针:不要房车,不看学历和长相,只要一个条件,那就是能够和蒙曼“聊得到”一起。蒙曼曾说,我想要一个真诚的人,一个与我的灵魂完全一致的人,如果没有,我愿意一辈子与诗词为伍。有次主持人朱迅问蒙曼想嫁给谁,蒙曼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孙悟空。在场观众连带主持人全笑了,蒙曼却不紧不慢地给大家解释原因,因为孙悟空智慧、忠诚,并且本领高强。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这很可能是蒙曼“高处不胜寒”的真实想法。研读了那么多或浪漫或凄美的诗词,蒙曼已经看遍了人间最美的爱情,也许对现实中真实的人很难再产生倾慕之情。这个时代,网络对于错误的态度是不可预测的。流量能让你一夜之间升起来,也能让你眨眼之间就消失。当红明星的吸毒嫖娼可以被谅解,网红视频的劣质文案可以被一笑了之,但也会有人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动辄被骂惨,并长久被冠以某绰号或贴上某标签。在《中国诗词大会》第四季上,刘禹锡经典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原本是形容富贵显赫之家也会凋敝,感慨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而蒙曼却说燕子作为富贵的象征,不愿意留在已经衰败的大家,而是选择寻常人家,寻常百姓家也会因此迎来富贵之气。蒙曼的解读没有考虑刘禹锡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背景和心情,才写下由盛到衰的转化,与主流解读相去甚远,巨大偏差立即引起热议。在第五季上,对于《悯农》中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蒙曼解读为农民在春天播种。夏天说成春天,锄杂草说成播种。这是咿呀学语的小孩子都会背的诗,出现这个错误很难说是无心之失。错误接二再连三,同样在第五季上,蒙曼将诗圣杜甫《春夜喜雨》里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场景形容为:“很红火啊,火辣辣的,连火锅的味道都出来了。”蒙曼一直以来都将诗词解读通俗化,通过密集的笑点,尽量让听者觉得有趣。但此话一出,立即招致文学界公认“大先生”孙绍振的反感。这首千古名诗本是写当时杜甫到成都居住,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场景。孙绍振认为这种调侃语气完全是对诗圣杜甫、对诗词严肃性的亵渎。蒙曼本为历史学教授,并不是文学科班出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被冠为“国学大师”的称号,一旦犯错,就会令人质疑她的专业性,以至于要将她的所有输出全盘否定。回看在这之前的许多年,蒙曼的表现可谓是从不让观众失望,公众期待水涨船高,可以理解观众会产生失望甚至是幻灭的感觉。越是站在巅峰的人,低级错误越致命。互联网时代,网络戾气不容小觑,足以把任何小错无限放大。孙绍振在赞赏《中国诗词大会》给公众带来积极文化影响时,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蒙曼。老派学术代表口诛笔伐新兴文化明星,并发表一篇名为《跨界文化明星现象忧思》的论文。诗词通俗化究竟是好是坏,不得不承认,在扩大诗词影响力,吸引更多受众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会让娱乐的庸俗掺杂其间。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论文是一种很有说服力的工具。说闲话式吃瓜已经能让人觉得兴奋了,更别说还有充分的论据,严谨的逻辑,大牛光环的加持。今年蒙曼算是小小复出,蒙曼在7月参加了由中华民族报社主办的“道中华”边疆行2024特别活动——“曼行国道·219”,蒙曼率领团队在探访新疆遗址古迹和大美风光。但比起之前蒙曼参加的节目,平台及热度都差得太多,激起的浪花远远不够把蒙曼再送回聚光灯下。旧时代的船长,即使戴着自己的船长帽,也未必能登上新时代的巨舰。走下神坛的国学女大师,等待观众遗忘那些可大可小的错误后,一定还会有机会东山再起。审核丨编辑:翟晨旭
排版丨编辑:立忞
转载、商务、作者招募合作丨请后台联系,凡本平台显示“原创”标识的文章均可联系编辑转载,未经授权转载视为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