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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iiirenwu丨作者:三伏
两档脱口秀节目空降,熟悉的不熟悉的演员依次登台,时隔两年,不止五分钟的快乐再次回归。
☷ 诞的小卖部
☵ 活在浅薄里
直播的空隙,李诞会发表一些随笔。他在文章里写过自己这间电子小卖部:
“我因说话过多,有时会忽然失去对话的感觉。对话的感觉不是说必须有问有答,有那个感觉,你对着镜头,对着一个文档,打字,说话,甚至一个人默想不作声,都可以有。然而话说多了,字写多了,熟极而流,明明对面坐着一个人,几百人,语言会忽然在空中飘散,那些字词不知从哪张嘴出来,也不知能进哪个耳朵。这样的情况多了,人的魂就要散,心就跟那些字词一样来历不明。
直播,读这些陌生人的来信,让我重新找到了对话的感觉,心也稳当。”
把李诞这一年写过的文章细细读完,最大的感受和文章评论区的网友一样:公众面前的那个人,不是真的李诞。
诞的小卖部
2017年,李诞上了许知远的访谈。那时李诞成名不久,《吐槽大会》带来的高光让他成为商业追捧的新流量。
许知远还是知识分子的拧巴形象,他问李诞,对自己的什么评价是比较苛刻的。李诞回他,无所谓,我是艺人。
他甚至试图矫正许知远的表达。许知远说自己最大的梦想是死在女人身上,李诞劝他不要这么说,要包装一下,比如死在女人身上,但是是被打死。另外,“我不会使用女人这个词,都是用女孩。你相信我,我是做大众娱乐的。女人这个词,男的使用起来就会油腻”。
当然,不想这么说也可以,代价就是少赚钱。
两人互相不理解对方,许知远试图用深刻的鼓槌叩开李诞的内心,李诞用戏谑一一化解。
他对许知远说:“我现在就想活在浅薄里,我不希望说我还有什么更深刻的东西,我就希望活得流于表面,人是为别人而活的,我希望给人带来快乐,我不想给别人添堵。”
对话的过程中,许知远还问李诞对这个时代的看法,李诞不假思索:“特别感谢这个时代,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穿金戴银的。”
但背对镜头,他在文字访谈里说,他其实说了假话。他哪个时代都不喜欢,“写作对我来说就是我的时代,我想生活在我的写作里,那个是最好的”。
《十三邀》片段
没被脱口秀占据大部分生活的时候,文字是李诞情绪的出口。
2012年,脱口秀正式出现在中国。那会李诞还在广告公司上班,月薪3000元,熬夜给甲方想创意。因为在网上写了些很火的段子,他被邀请到《今晚80后脱口秀》当编剧。
第一次发工资,他领到7000元稿费。那时还用现金,他抱着装钱的牛皮纸,和王建国回到酒店,心里都在想:这样都能挣钱,这辈子还饿得死吗?
当了三年幕后编剧,他才走到台前,还是被制片人叶烽“踹上去”的——上台的话,额外再给他800块钱。
他在小说《候场》里写那时的自己:“我的想法就是赶紧赚点钱,然后就去找人喝酒,找人说话,找人睡觉——就这么点追求——我告诉你,我这点儿追求比什么‘拿一个电视台的编制成为明星做一档深受全国人民喜爱的节目总能给当代年轻人带来点启发满嘴值得摘抄记录的金句我还能影响中国影响世界’这类的追求,高级、高尚、单纯一万倍。”
所以,当他可以“走后门”拿到电视台编制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后来笑果成立,他被叶烽拉进创始人团队,开始登台、表演、肩负着脱口秀的行业推广和商业价值,那时,他其实对脱口秀“毫无热爱”。
早年,李诞和王建国
李诞在小说里直白地写了这些事,在虚构的预设里讲真实的李诞。
他写:“人确实只能书写自己,但只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写。自传全是假话,日记首先骗自己,小说将把真相不受控制地显现在虚构中,越想藏,越不受控制说,最后没谈到的,藏在字缝里的,别人就都看去了。”
他希望借此诚实地展示一个复杂的李诞——一个既能抵抗诱惑,又身陷诱惑;既想保持底线,又放纵底线;既爱钱,又没那么爱钱的人。
只是,这些都不再重要。他成为了一个艺人,他深知自己需要保持完美,或者说,不该出错。
笑果首席编剧程璐形容李诞:“他涉猎非常广。再一个就是,他太轻松地就把脱口秀做到非常好,他的天赋太高了。”
叶烽也说,李诞其实误导了很多人,让人以为只要讲脱口秀,都可以像他那样,迅速地得到名和利,“但是别忘了,李诞是一个非常综合的个体,他是诗人,是社会学者,同时对世界万物保持着浓烈的好奇心和进取心”。
这不是李诞第一次因为直播被普遍关注。
往前看,是2024年初,李诞在直播间卖穿戴甲,网友唏嘘他沦落至此。实际上,那场直播他主要是在卖书,穿戴甲只是其中一个单品。
介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时,他还笑着说,如果陀翁在世,恐怕也想不到自己会和穿戴甲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再往前是2022年,他喝了酒,在直播间称不买东西的粉丝是“垃圾”,引起轩然大波。
早在2020年,李诞就已经尝试带货直播。当时的访谈资料中,他称直播很刺激。“我通过直播可以了解真实世界在发生什么,最新的产品,最新的公司,他都愿意来上直播间,你就能认识很多新的东西嘛。”
苦恼同样也出现那段时间,他试图学习李佳琦那种直播方式,但学不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得找准自己能卖什么,像自己这样说话。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四年后的今天,直播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离开脱口秀的这两年,他沉寂过,也怀疑过。
除了直播外,李诞唯一活跃的平台是播客。播客带给他一种古早互联网的感觉,“真诚的分享,遥远的共鸣,匿名般的交流,人与人更显亲密,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李诞’了”。
播客录到第八期,他终于等来王建国。从微末中并肩走来的好兄弟聊起天来百无禁忌,王建国担心自己的话被人误解,李诞宽慰他:“你放心,听这个播客的人应该是都能理解的,但是我发到短视频平台上就不一定了。”
如今看,李诞选择小红书作为直播平台,或许也有相似的原因。
在那篇关于直播的文字里,他把这些读者私信视作交给他的信任。“很多隐私话题,深深痛楚,发给我,期待我能有一番安慰,其实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对方时,这些陌生人已经深深安慰了我。”
于是,他真的在试图为这些人解决疑惑。而带着这个视角再去看李诞的直播,嘻嘻哈哈的笑声背后,还有血肉疯长的声音。
有人苦恼: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都大二了,没谈过恋爱,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爱情了。
李诞回:太年轻容易谈一生,人无法放弃未曾拥有的东西。
有人痛苦:他爱我为什么我感受不到?
李诞回:感受不到就是没有。
有人挣扎:一想到要离开男朋友,就感觉要死。
李诞回:不要把你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放在哪里?放在比较大的发心上面。两个人注视着对方是敌人,两个人看着前方是伙伴。
只是笑声太大,流量汹涌,那些随口说的话,也就随便过去了。
播客里,李诞提到文青通常中过一种毒,就是“对钱欲拒还迎”:既渴望金钱带来的地位,又对物质主义嗤之以鼻
他将其总结为对现实的认知不足,既悬浮在现实之上,又悬浮在自己心灵之上——活干得少,书也读得表面。
然后,他将自己的人生化作一剂“药方”,试图解毒文青。
上大学时,李诞在《南方人物周刊》实习,还有对理想的期待,相信总有一种力量让人泪流满面。那时的同事形容他像深沉忧郁的浪子,身上有一种非常朴素的正义感。
直到他排了几小时队终于买到回家的票,却在电梯里听到两个记者利用工作关系就能搞到春运火车票时,理想幻灭了。
大学毕业后,他干脆进入广告公司,创作就是为商业服务。他听过无数个离谱的要求,也见识过4A广告公司里层层叠叠的鄙视链。
笑果成立后,他身上依旧有从广告公司带来的基因。之前录《吐槽大会》时,他给明星写稿子,有的明星认为稿子不合适,需要全部重写,手下的编剧因此翻过脸,李诞却都乖乖答应。
人家问他人生目标,他说没有。“我从来没有梦想,人是活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再问他为了什么,他说钱。“我总觉得我要离开,不光去哪不知道,是要从哪离开我也说不清楚。我能知道的是,当我终于鼓足勇气要离开的时候,必须要向我离开的时空交一大笔罚款。”
2020年,同事袁袁问他,有没有哪个瞬间,感觉工作特别艰难,又是怎么扛过这个瞬间的?
李诞回她:“我可能是交代好后事,真的放弃了。”
那场众所周知的风波之后,李诞停止了微博更新。
岁月给过往蒙上厚厚的灰尘。再打开李诞的微博,只有简介里的标签还写着他的身份:第一是诗人,第二是谐星,第三是作家。
因为设置了“仅半年可见”,他发布的那些代言广告、杂志拍摄、日常分享、道歉声明都已经被时间隐藏,只留下7年前的一条置顶微博。
他在最后写道:“开心点朋友们,人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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