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CA陶美术馆，在阳光下颜色不同的陶板。
因为UCCA陶美术馆的首展开幕，宜兴之行被仓促地安排上了日程。
宜兴又被称为陶都，尽管有着千百年的陶文化，但城市的自然与质朴却让刚到此地的你很难将它划分为某种旅游城市。陶是宜兴的灵魂，陶也将成为UCCA陶美术馆/UCCA馆群第四座美术馆的线索。这个选择几乎是开创式的，对于专注在当代艺术的UCCA来说，无论是选择陶作为新场馆的主题、此后所有的展览均要跟当代的陶瓷艺术产生关联，还是在由隈研吾设计的这个具有极强建筑属性的场所呈现展览，都是一种全新的冒险与挑战。
UCCA陶美术馆鸟瞰，体量与周围的建筑形成明显的反差。摄影：朱迪（AGENT PAY工作室）
在陶之都，寻觅陶之灵
或许我们要先从陶美术馆这个由隈研吾设计的大师之作开始讲起。
陶美术馆在宜兴丁蜀镇，这个名字就自带古朴氛围的小镇以出产紫砂陶器著称，“紫砂”成为城市之灵，这一元素遍布整个小镇，比如街边的灯杆颜色或者沿街的店铺名称......过去在丁蜀镇，陶器要放在龙窑里烧制，镇内有多座古龙窑遗址，且都保存完好。或许正是从这些龙窑获得灵感，陶美术馆最终的形态也酷似一条盘旋的“龙”，其上瓦片远看似乎只有颜色的渐变，但每一片瓦都经由经验丰富的工匠手工烧制，走进看才会发现其上斑驳又有生命力的肌理。瓦片是不会说话的，但身体的感知会。
我想强调的是，身体体验对于了解你所处的建筑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在未来会更加重要。
——隈研吾Kengo Kuma
隈研吾对材料以及空间体验是有追求的，他也相信这是未来建筑师的新角色，“他们的工作不是简单地在脑海中画出形状。他们应该扮演哲学家的角色——让人们思考他们想要用什么材料来建造建筑。通过他们的设计，建筑师能够改变人们的态度甚至生活方式，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全球环境。”
UCCA陶美术馆的屋顶。摄影：朱迪（AGENT PAY工作室）
2018年，隈研吾到访宜兴，在这座城市中，他用脚步丈量，也参观了陶瓷工厂和各种厂房。日本同样有着出色的陶艺文化，同一形式、相似文化间对话让隈研吾更感陶艺这一媒介所传递出的巨大能量。“我深信不疑，宜兴确实是世界陶都，我们决定一起来建一个世界级的陶美术馆。”
UCCA陶美术馆外形犹如一条“龙”。摄影：朱迪（AGENT PAY工作室）
这是隈研吾首次使用陶土作为主要材料，建筑外立面则采用了手工烧制的陶板，呈现出自然渐变的窑变色彩，其色彩灵感正源自于紫砂。尽管如此，其内部依然使用了隈研吾建筑中的木质元素，这也是kkaa一直以来的设计基因。
UCCA陶美术馆外立面细节。摄影：朱迪（AGENT PAY工作室）
“我第一次使用这个材料是2000年完成的那珂川町马头广重美术馆（Nakagawa-machi Bato Hiroshige）项目。当时，我设计出了一个三维空间，以表现艺术家作品中的叠层特点。雪松、石材、当地匠人制作的纸张都是那个项目所涉及的材料。此外，我们还广泛使用了当地的各种材料，以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缩短供应链。到如今，使用木材建造已经成为我设计的基础，我领悟到木材可以赋予建筑生命，它的存在可以使环境变得富有生气和活力。”
“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现场二层，可以更加接近屋顶的木质结构，UCCA陶美术馆，2024。摄影：孙诗
沉默陶土的诉说
隈研吾的建筑有一种故事感与静谧之美，这和陶土这种材料似乎是适配的。与其他的艺术形式略有不同，陶土关乎手与心，烧制又会受到温度、时间、天气等多重因素影响，是一个十分漫长、需要耐心的过程。所以在宜兴丁蜀镇，街道上不那么热闹的质朴生活气息更适合陶瓷艺术生长。
作为UCCA陶美术馆的开馆首展，同时也是对宜兴悠久的陶艺历史的致敬，UCCA选择与日本美浓国际陶瓷节合作呈现“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以此为开端，UCCA也开始对陶瓷艺术在全球化语境下跨文化对话和前沿实践的深度探索。
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海报。
选择美浓国际陶瓷节的作品合作自有其深意。陶瓷节以代表日本陶瓷的产地岐阜县多治见市·瑞浪市·土岐市为舞台，是从1986年便开始的，每隔3年举行一次世界最大级的陶瓷器盛典。泥土与火焰，此消彼长，最终成为美丽的陶瓷艺术品。源于日本岐阜县美浓地区的美浓烧陶器，以其丰富多彩的釉色和独特造型闻名于世，也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陶瓷艺术家与爱好者。陶瓷节亦是国际公认的陶艺竞赛，历年的参赛作品来自不同国家或区域，展现出各自独特的风格与魅力，让人惊呼“原来陶瓷还可以这样！”
新田广美，日本，《钉子的可供性，由情绪驱动》，2005，陶瓷，8 × 80 × 100 cm，第7届美浓国际陶瓷节，陶瓷器艺术部门评委特别奖。图片来源自UCCA
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美妙的巧合呢？来自中国的古老陶都，通过在日本拥有悠久历史和极高赞誉的陶瓷“集会”，迎接着来自全世界的陶瓷作品。这次展览遴选“美浓国际陶瓷节”上的获奖作品，共展出来自全球17个国家65位艺术家的69件（组）作品。陶瓷器物的美张扬却静谧，它们是无声的，但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穷能量。真正的美又何须言语？
博迪尔·蒙兹，丹麦，《瓷器》，1998，陶瓷，14.8 × 17 × 8.8 cm，第5届美浓国际陶瓷节，金奖。图片来源自UCCA
“器之道”浸润在多元的国际环境中，通过展示不同背景的艺术家或群体的作品，尝试寻找到作品间的共通性，试图对陶瓷艺术的创作方法与构思倾向提出以下三种观看视角：对自然形体与状态的手摹心追，从平面到空间维度的几何化简，以及对历史图腾、城市文明与心灵觉知的内省与表达。也是基于这三种观看视角，展览最终呈现为“自然之籽”“几何之构”“冥想之园”三个章节。
“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现场一层，UCCA陶美术馆，2024。摄影：孙诗
“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现场二层，UCCA陶美术馆，2024。摄影：孙诗
陶美术馆一层的主展厅中，首章“自然之籽”以独特视角诠释了自然与艺术的共生之美。自然景象瞬息万变，艺术家们则通过陶瓷艺术将这些自然界的瞬间凝固为艺术作品，植物、昆虫......四季更迭，生机盎然，生命在此轮回。毗邻“自然之籽”的第二章“几何之构”阐释了陶瓷艺术在当代语境下的形式演变与升华，相较于第一章节，这一部分的作品更加静态和凝固，几何元素在这一章节被强调，立体造型、色彩几何，结构感彰显无遗。
格蕾丝·尼克尔，加拿大，《无题》，1989，陶瓷，20 × 48.5 × 5 cm，第2届美浓国际陶瓷节，陶瓷器艺术部门铜奖。图片来源自UCCA
“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现场一层，UCCA陶美术馆，2024。摄影：孙诗
这首有关陶土之诗的第三章“冥想之园”，讲述了关于精神、情感与神性沟通。这一部分的作品被展示在美术馆的第二层，经过与外立面颜色相似、由烧制的陶板搭建而成的长长的楼梯，观看者即靠近着这个展览的“冥想空间”，同时也更靠近建筑内部裸露在外面的木质屋顶结构。在历史长河中，陶瓷于宗教仪式、文化传承和个人冥想中都扮演过重要的角色，也因此，第三部分汇集具有沟通物质与精神的象征意义的作品，相较于前两部分，这里所选的作品更加粗粝和随性，其多样性也体现在形式、尺度和外观等多重维度上。
上图：“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现场二层“冥想之园”，UCCA陶美术馆，2024。摄影：孙诗；下图：塞尔焦·古廖利，意大利，《组合》，1986，陶瓷，52 × 63 × 38 cm，第1届美浓国际陶瓷节，陶瓷器艺术部门评委特别奖。图片来源自UCCA
倾倒的船体在不同光线中呈现出金属一般的质感，“融化”的提琴以一种怪异又平衡的方式“站立”，类似烧窑中的砖块在这里也会成为主角——高温下金属或其它材料形成的焦黑留在了砖块上，这些砖块又搭建成另一个如神龛一般的小空间。指尖塑造着泥土，火焰将能量倾注其中......它已经不是谁的所有物了。它诉说着它自己。
“器之道：日本岐阜县现代陶艺美术馆藏‘美浓国际陶瓷节’获奖作品精选展”展览现场，UCCA陶美术馆，2024。摄影：孙诗
从盎然生机，到理性几何，再到自由精神的冥想，UCCA在宜兴写下一首温柔静谧的陶土诗。走在这些彼此短暂互联的作品间，就好像走在丁蜀镇一条条或许不够繁华的小巷中。树影摇曳、河中的月光被风吹散，这里适合夜游，时间几近凝固，一如陶土的艺术，与其在宜兴的每个日夜。
井户真伸，日本，《花花》，2005，陶瓷。大5.5 × 30 × 30 cm（2件），5.5× 24 × 24 cm（2件）；中5.5 × 23.5 × 23.5 cm（2件），5.5 × 19 × 19 cm（2件）；小5.5 × 17.5 × 17.5 cm（5件），5.5 × 13 × 13 cm（5件），共18件。第7届美浓国际陶瓷节，陶瓷器设计部门大奖。图片来源自UCCA
考蒂·图奥米宁-尼蒂莱，芬兰，《明月盘》，1998，陶瓷，5 × Φ54.5 cm，第5届美浓国际陶瓷节，陶瓷器设计部门大奖。图片来源自UCC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