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人耳侧总有一条江河昼夜不息
向东,向西,向南,向北,向着芦花洁白的天际
他想一头扎进去,奈何人间的酒太烈
稍不留神,就在推杯换盏中绊住了脚步
只能借助想象的神力亲近一条河流,一滴水
岸边堆积的卵石如碎裂的云朵
斑驳,闪耀,无形
泥沙是更小的世界,它们贮藏光阴
贝类化石在此已沉睡千万年
也负责稳固那些可能随流水暴走的石头
两岸青山让人错乱时空,一个来自滇东北的人
没能把冬天的雪花带来问候那沿江生长的翠竹
芭蕉林,和阵阵鸟鸣
那时的洒渔河稻田交错
还没被几十万亩果园替代
那时的秋天金黄闪闪
从每一粒饱满的稻穗上跳出
那时的麻雀叽叽又喳喳
散落、起飞,一瞬消失在辽阔里
那时的水田上总有朴实而亘古的风
它们用心中的笛子吹奏
那时的河水一直朝着茫茫的时间燃尽落叶
鹅卵石在枯水的冬季露出蘑菇头
那时的青苔如水中绿色的水妖
无疑不是一场想象的覆盖与纠缠
可如今,我却只能带着少年
骑着电动车,跑到郊外
在一个叫黑泥地的地方
指着那些陌生的稻田,说起蛙鸣
再次被熟悉的晚霞灌满田垄
听到身体里的拔节
抽穗、扬花
灌浆……
“你只管缝就是,不用告诉我的”
就像我多了解一分命运的薄情
心就会多寒冷一分
第二十四天,缝针的地方自然疼着
而我面对天花板,既想肉体的疼
又想现实的冷,它们努力积压着我这块
骨瘦如柴的压缩饼干
都是搬不走的五指山
那枚月亮又回到了纽扣中央
她坐在灯下穿针。灰蛾穿过灯光
不停攻击悬在半空的灯泡
仿佛这是相拥过后
又爱而不得的嗔怪与报复
蛛丝挂在屋梁上,一动不动
彩线被七十岁的手牵引着,上下翻滚
把红色夹竹桃花绣在布鞋上
屋前,夹竹桃花被我摘来
别在两个辫子上
那时,夹竹桃还被叫做姊妹花
她病逝。月光溜进屋子
窜到墙角,抽走布鞋上的彩线
夹竹桃花仿佛未曾存在过
鞋上,只剩一枚黑色纽扣
继续供月亮歇脚
能有多大雾!巨大的冰阵
吞噬了大大小小的山头
让塘房镇的天空,一矮再矮
能有多大疼?那么重的崖体坍塌下来
44个乡亲,全都把声音
硬生生憋住
能有多大爱呢?许多时候,
谁不是一边流泪,一边仍要
拥抱这荒凉冷冽的一生
鞭炮的颤音消失
村庄老树上鸟巢中刚出生的雏鸟不再惊慌惊慌
的是那些要在远方讨生活的人
自由、机动的时光失控
春节未完,已要返程
生活的底层,容不下一场小小的政变
他乡没有故乡。有挣扎、有刀俎
明天还要胆怯、奉承的活着
那些好玩的人 那些不吃肉 不吃
米线 不吃西瓜 不吃籼米的人
那些在厨房切洋芋丝的人 那些在小洋楼上
嗑瓜子的人 说起一些浙江的城市
说起一些浙江牌照的汽车 说起一些
浙江的工地 说起一些浙江的女人
他们有瞎子 哑巴 结巴 九个手指
十二个手指 捡垃圾 吹牛 唱山歌
扒手 无所事事的朋友
他们说瘦肉是精华 他们说
桂树是精华 他们说臊子是精华
他们说面包车是精华 他们说有人
洗澡的水是精华
他们是喜鹊的宝贝 他们是黎明的
宝贝 他们在小汽车里喂鱼
他们在拖拉机里牧羊 他们
在四桥车里训狗
本期编辑:
昌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