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力军：说说我当刑辩律师的这24年

本期封面人物

卫力军律师

北京瀛和（沈阳）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当了24年律师

我的经验就是认真办好每一件案子

1994年从辽大法学院毕业，2001年正式成为执业律师，到今年已经是我执业的第24年了，这二十多年中，代理的各类案件也有数千起了。如果说有什么经验，我想最重要的就是要认认真真办好每一件案子。

因为在人生的舞台上，从来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而对于律师来说，也从来任何一个案子是小案子，只要你决定代理了，那就要拼尽全部的努力去办好。所以即便已经当了二十多年律师，可如今让我觉得最有成就感的时刻依然是每一次我的辩护意见被采纳的时候。我觉得对于律师来说，真的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情了。

二十四年已经足够让一棵幼苗长成一棵大树，而在一件一件案件的代理中，法律似乎也已经融入我的血液。几乎每天都在关注各类司法解释，几乎每天都在阅读各种案例信息，哪怕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可我依然会觉得还有很多很多知识需要我不断地去学习。我一直是一个对事情很执着的人，一旦要做什么就会特别专注。

可其实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父母为什么当初会让我学法律。可惜父母已经不健在了，我也没机会再去问他们了。不过我记得小时候，父母总是跟我说，你以后一定要遵纪守法，千万不要干违反乱纪的事儿。所以之所以选择让我学法律，大概是他们怕我会“违法”吧。

我的父母其实不懂什么法律，他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父亲解放前就参加革命工作了，大概因为一直忙于工作，父母到很大年纪才生下我，所以小时候父母都特别宠爱我。可宠爱也绝不是溺爱，从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教育我做人一定要诚实，做男子汉一定要有责任感，而父母的这份正直和淳朴也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

从金融业到律师业

人生每一步都不白走

其实在学法律之前，我对于法律的想法真的特别简单，感觉法律就只有刑法，法律的意义就是为了要抓坏人，可是直到系统学习了法律之后才发现跟自己想的很不一样。法律不仅有刑法还有民法和行政法，不仅是为了要抓坏人，更是为了调节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秩序，维护交易安全。也确实是在辽大法学院的那几年，我才开始逐步认识到法律对于这个社会的重要性。

不过大学毕业之后，我没有直接成为律师，而是进入了银行工作。先是在国有银行，后来又到了股份制银行，负责过风险管理，也负责过资产保全等各方面工作。而这一段工作经历，确实也为我我后来的律师执业生涯奠定了很好的基础，在银行工作所积累的大量金融领域相关经验也让我在处理类似案件的时候能够更容易地找到问题的关键。

也因为如此，这些年，我代理了大量金融相关的案件，也都取得了很好的结果。2012年，代理韩某某涉嫌职务侵占罪，成功撤销了原一审认定韩某某盗窃罪十二年的判决，二审发回重审后依法改判其职务侵占罪，刑期也从十二年改为五年。2016年代理樊某洪涉嫌骗取贷款罪，按照实际羁押期限判处其有期徒刑二年，判决书下达后直接获得刑满释放。很多时候，一次成功的刑事辩护，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虽然这样讲可能会容易引发一些同行的争议，虽然我自己也代理民商事的案子，可我一直觉得刑事辩护真的是最能体现律师价值和专业能力的专业领域。因为刑辩律师不仅仅是在保证被告人的诉讼权利，也是在保障法律的正确实施。

刑辩律师在法庭上的胜利其实不仅仅是被告人的胜利，更是司法制度的胜利。

卫力军律师出席第四期瀛和刑辩论坛的发言

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刑事案件出现了明显增加的趋势，新型犯罪也不断涌现。虽然很多同行会觉得这是机遇，可其实刑辩律师的职业安全保障问题在当前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因为刑辩律师的职业定位就是与公权力相互制约。律师发挥专长的过程当中，也保障公权力在实施过程当中应当依法依规，从而保障法律的正确实施，保障被告人的诉讼权利。

所以如今还会有人问我，刑辩律师为什么要为了“坏人”辩护？可其实刑辩律师绝对不是在为了所谓的“坏人”辩护，因为所谓的“坏人”其实是一种先入为主的道德评价，在证据能证明被告人有罪之前，所有的嫌疑人都是清白的。

因为如果有一天，你明明在做一件维护自己权益的事情，却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当成“坏人”的时候，那就需要律师站出来，用证据告诉所有人，你不是“坏人”。

即便被告人真的从事了一些违法的行为，那刑辩律师也要通过刑事辩护来保证被告人的罪刑是相适应的，不能让被告人承担他不该承担的责任，也避免在法网之下还有其他漏网之鱼。而作为刑辩律师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需要学会掌握证据之间细微的差别，证人证言之间细微的差别，要真正领会法律的精髓，再通过这些差别去为了当事人辩护。

从业这二十多年来，律师行业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律师的地位也比我最初执业的时候有了明显提升，可我依然觉得真的应当再提高律师的社会地位，这样才能更有效让律师发挥出这种制约作用，因为对律师权利的保障同时也是对法律的尊重。

唯有专业

才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前段时间我代理的《孙某涛涉嫌赌博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违法发放贷款案》被北京瀛和总所授予了“2024年度瀛和律师事务所有效辩护典型案例”。

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是一家地方商业银行董事长，而这个案件是由监察委查办并移交人民检察院起诉的刑事案件。众所周知，这类案件最终能改判的几率微乎其微。

在这个案件中，我代理的当事人孙某涉及三个罪名，一个是赌博罪，一个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还有一个是骗取贷款罪，一审判了14年。而我是在二审介入的，大家都知道，监察委查办的案件认罪认罚制度的适用率低，非法证据排除难，辩护更难。

而我接手这个案件以后，发现赌博罪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因为事实清晰且证据确凿，所以这两个罪名的辩护空间已经很小了，于是我就着力从骗取贷款罪入手。

在我认真分析案情之后，我发现在骗取贷款罪这个犯罪当中涉及的人员非常广，而其中最不能忽视的一个角色就是当事人手下的一个主管行长。这个主管行长打着我当事人的旗号，把责任都推卸到了我当事人身上，与借款企业内外勾结。先是购买壳公司，之后又聘请第三方中介制作虚假财务报表来骗取贷款。

可他们在供述当中就抓住我当事人的个别字眼断章取义，我当事人说得是，“我们地方性银行只对地方企业贷款。”他们就借题发挥，说是我当事人授意让他们去购买当地的壳公司。可在证人证言当中，已经能够充分体现出来，其实是这个主管行长主动去购买的，并不是我当事人授意他购买的。

于是我就紧紧围绕这些问题反复不断地跟主审法官沟通，不断地强调这个案件背后还有很严重的其他犯罪，还有漏网之鱼。也正因为我不断地坚持，二审法官才决定发回重审。真的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努力为当事人减轻了量刑。

所以我们作为刑辩律师，不光要对案卷当中反映出来的问题明察秋毫，对案卷之外的案件背景也要有洞察力，另外就是要有坚定的心智，因为过程一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所以就需要我们拥有一个非常坚定的信念去不断提出自己的看法。

以及对于律师来说，真的人生每一步都不是白走的。如果没有曾经在银行多年的工作经历，我可能也不会在错综复杂的案件中迅速基于我对于银行工作流程的了解而很快抓到突破口。

虽然这么多年中取得的荣誉也很多，但我觉得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获得这样一项殊荣，不仅是对我个人专业能力的肯定，也是对一位老律师这二十多年来专注磨砺技艺的一种认可。我业余很喜欢书法，也经常习字，而很多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刑事辩护也更像是一门艺术，需要不断地学习和磨砺才能逐渐臻于完美。

刑辩律师，任重而道远

作为一个职业20多年的老刑辩律师，经历了不同时代的变革，也见证了律师行业一步一步的发展，而我觉得如今的青年律师未来也势必会成为中国法治建设的中坚力量。

所以真的非常希望青年律师们能不断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尤其是要做到精神内守，立场坚定，意志坚强，守住底线。不要迷失方向，不要为外界的诱惑所干扰，能够真正做一个有良知、正直的，让人民满意，也让当事人信任的好律师。

目前我们的国家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律师行业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刑辩律师站在历史的潮头，任重而道远。

卫力军律师书法作品

可能是因为干了大半辈子刑辩让我对刑辩特别情有独钟，所以我总觉得刑辩律师与其他专业的律师不同，因为刑辩律师在刑事辩护的过程当中其实是最能彰显公平正义的。

而也正因为身上担负的这个使命，刑辩律师更应该成为中国法治化进程的有力助推者。所以即便已经当了二十多年律师，可我也依然要坚持不懈地干下去，因为这个目标真的值得我们用一生去为之努力。

主编：孟雨竹        采访、文字：刘小维        排版：董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