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手书店“多爪鱼”有幸低价购得一本《马奈艺术书简》,里面记录了贯穿了他一生的书信,本书登录了260多封。一口气读完,一个立体而鲜活的马奈在我面前清晰起来:他在当水手时不忘绘画、他的画作落选经历、他与作家左拉、诗人波德莱尔的友谊,他对印象派的影响及对莫奈等画家的帮助、他对艺术绘画的见解、他对委拉斯凯滋的崇拜、他与莫里斯和岗萨雷斯的交往、他对父母及妻子的爱..............
书信这东西最有意思,读信如同见面聊天,带给人格外真实的感受。记得当时看过梵高的书信,看过他描述的对绘画和人物的认识后,我才确认了梵高的伟大。而今天读马奈,虽然不及读梵高时的震撼,但足以了解和想象马奈的生活和精神世界。
马奈 1860年作品《奥古斯都.马奈与夫人》马奈的父母
开篇的代序便写到了左拉对马奈的评论文章。左拉是19世纪重要的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自1863年《草地上的午餐》在落选沙龙引发巨大争议以后的几年间,马奈的作品几乎都遭到大多数批评家的诋毁和观众的嘲笑。他们不接受这种“难看和粗糙的”绘画。而此时仅有26岁的刚崭露头角的埃米尔·左拉却第一个站出来明确表示他对马奈才华的赞赏和支持。他撰写了《马奈先生》发表在1866年5月7日的《事件报》上。1867年,这篇文章又经过修订、增补,出版了单行本。对于当时被孤立的马奈,这无疑是难得的拥护和支持。当天马奈就致信左拉,表示为得到同他一样有才华的人的拥护而感到高兴和自豪。画家和文学家由此结下了一生的友谊。
左拉的评论激情澎湃,坚定勇敢为马奈站台,并对当时的绘画风气大加鞭笞,读起来酣畅淋漓。可谓叛逆的灵魂总能相遇。(我曾经写过左拉与塞尚的友谊和绝交,详见“今天与塞尚有缘” )
马奈作品《草地上的午餐》1862年,这位模特便是维多利安.莫涵。也是一位画家。
《马奈先生》部分摘抄:
法国人天生有一种爱讥讽嘲笑别人的脾气, 可是我们在某些场合下也会显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我们还十分同情受迫害的人,甚至会挺身而出,努力去捍卫那些孤身奋战的人的事业。
今天我要向一位艺术家伸出声援之手,因为他被一批同行拒于沙龙大门之外。虽然他的才能还不能激起我的无限钦佩,使我对他毫无保留地加以赞美,可是因为人们把他认为是一个贱民,诬蔑他为不受欢迎、荒唐可笑的画家,我也会对他产生同情。
马奈作品《被士兵嘲弄的耶稣》1865年
我先不去评论那些大家都可以看到他们的作品的画家,不去评论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自己平庸作品的画家,我认为自己有责任首先以尽可能多的篇幅来评论一位天才,他的创作遭到有意识的排挤,在被沙龙热情接纳的苍白无力的1500幅到2000幅作品中间居然没有一席之地。
我要对他说:“您别伤心。他们孤立您,而您也确实应该孤立。因为您所想的和这批平庸的画家想的不一样,您的画笔听从的是您的心灵和感官的声音,您是一个坦率表达自己个性的人。您的画和当代的那些肤浅的、感伤的作品放在一起显得很不协调的。您就待在自己的画室里吧。我将到那里去找您,欣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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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奈作品《受惊的女神》1861年
既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说,那么我就要说,我要大声地呼喊出来。我深信,马奈先生未来必将成为公认的大师,如果我有钱能在今天把他的画全部收购下来,我想那无疑是一桩好买卖。50年以后,这些画一定能够以比今天贵上15倍或者 20倍的价钱卖出去,而很可能今天价值四万法郎的画到了那个时候却连40法郎也卖不出去。其实,不需要多大的智慧,就能够预见到这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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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奈作品《办公室享用午餐》1868年(中间这位年轻人应该是他与妻子苏姗娜婚前私生孩子)
对一个不抱成见的观众来说,见到大群无知的人聚集在马奈先生的作品面前指手画脚,那真是一件十分痛心的事情。我就在那里亲耳听到过不少的蠢话。当时我对自己说:“难道我们就这样永远像孩子一样的幼稚,难道我们非得卖弄一番自己的聪明不可吗?瞧这些人张大了嘴,莫名其妙地笑,因为他们见到了与他们的习惯和信念相抵触的东西。他们以为这是荒唐可笑的,于是便哄笑起来。其实,他们的行径无异于一个驼背见到另一个不是驼背的人而大加嘲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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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奈作品《莫奈在船上写生》1874年:莫奈画的不是海景,是时光
马奈先生是一位一流的画家,我竭力要把这一应该属于他的地位归还给他,尽管这样的赞誉也许会像画家本人一样引起人们的嗤笑。但是总有一天我和他都会有雪耻的机会。有一条永恒的真理支持着我的评论:气质独特的艺术家都是富有生命力的,他们不会随岁月的流逝而枯萎和消亡。马奈先生不可能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你们听着,那是不可能的——他总有一天会战胜他周围的那些怯懦的庸才。
马奈作品《维多利亚 莫涵》1862年,马奈最重要的模特,《草地上的午餐》中那位裸体女人便是她。
倒是那些匠人,那些从前辈大师身上窃取到一点形似独特手法的东西的人,那些只知道工工整整描画树木和人物,既缺乏自知之明,又不了解他们所嘲笑的对象的价值的人,才应该感到惶惶不安。他们都是明天的死尸,其中有些人早在被埋入泥土之前的十年内便已经了无生气了,然而,只要见到有一幅生机盎然的画被移进沙龙这座庞大的公墓里去时,他们还会在奄奄一息中叫喊道:这是对艺术尊严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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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奈作品《莫里斯》1872年,莫里斯也是画家,两人互相爱慕,但莫里斯只能成为他的弟媳
1866年5月7日当天,看到左拉的文章,马奈十分激动,立即提笔回信:
亲爱的左拉先生 ,我不知道上哪儿能找到你,然后握着你的手告诉你,被一个像你这样的天才所推崇和支持,我是多么的自豪和高兴啊!多么精彩的一篇文章啊[5月7日《事件报》],一千个感谢。
你的前一篇文章《艺术时刻》[5月4日]是非常不寻常的,给人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我想向你咨询点事,我们在哪儿见呢?我每天5点半到7点,都在意大利大道26号的巴德咖啡馆,你认为方便吗?那么到时候见,亲爱的先生……我非常感谢和感激。
马奈作品蜡笔画《冈萨雷斯》1878年,她是马奈的学生
这一生中,俩人书信不断,互相支持鼓励。左拉的作品问世,马奈也总是第一时间祝贺。其中1868年12月,对左拉的一篇新作还未等读完,就写信过去祝贺,可见两人交往之坦荡真诚:
......…我正在读《马德琳·菲拉特》,读到一半,等不及读到最后就来祝贺你。那个红色头发的女人描写得如此之好,让人嫉妒,而关于做爱场面的描写,足够摧毁读到它们的任何少女。
马奈作品桃子,18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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