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曾经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漆黑夜晚在海边看过大海?你能想象被这片看不见底的澎湃重重包围,直到分不清轮廓的天边一望无际都是如无底洞般的墨色吗?
我,已经一个人在这片大洋上航行了30天,有700多个小时我未曾见过任何人类,甚至除了飞上甲板的飞鱼和鱿鱼,我附近再无生命迹象,我好像真正来到了一片死寂之地。
甚至偶尔在星河灿烂的夜里,一瞬恍惚,此刻的我到底在哪一个星球上,耳边除了风和海浪敲击船舱的声音,再无其他。
在肩膀旧伤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折磨我时,在没有月亮漫天乌云的夜里看着好像被一口锅反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中时,在刚刚收帆归来手指疼得好像不是我的时,我也会问自己,问什么会来到这里。
尽管,旺代环球作为了一个著名的环球赛事,有非常完善的甄选体系,我能来到这里,说明我已经通过所有的资质考核和积分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有能力完成一场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活着回去。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场旅程终究是一次冒险,一次不符合理性和利益计算的选择。它好像是生命之海中忽然挣脱出来的一朵浪花,不再符合任何现代社会所提倡和推广的常规性精神品质,他是我,作为一个人类个体,个人意志最“充盈”的体现,是我全凭信念和激情冲到的未知之地,好像我来到世界上这一回就是为了这次冒险而来。
关于人生,有的人小心翼翼,严加看管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可能少的把生命奉献给人生,但是我选择了不同的版本,我想要把我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献给我的人生,不留一点余地。
我既不想“伟大”,也不想“著名”,这不是为了成为英雄才出发的冒险,只是一场我努力成为我自己的旅程,努力在这个充满轨道的世界寻找一种旷野之上自由生长的可能性,经此一役,我想要在未来的人生里争来更大的释放自我的空间。
未来当我的孩子迷茫无助不敢拥有梦想时,我就可以告诉他,在我12岁失去左手那年,他们都说我废了,在一个山里来的穷小子说他也想单人不间断环球时,他们嘲笑的声音毫不遮掩。
可是呀,孩子,我没有按他们的期待行事,我奔着太阳跑了很久很久,无数次跌倒受伤,无数次疲惫沮丧,无数次想要放弃,一直不停地跑下去,很多人看见我一直在跑,一双又一双的手来为我加油,后来,我终于尝到了梦想成真的味道。
孩子,说出口没有被嘲笑的梦想不配称为梦想,如果你确定人只能活一次,就没有随波逐流的理由。那些要实现的梦想,就一定要去追追看,哪怕山高路远希望渺茫,哪怕单枪匹马孤注一掷,不是说追太阳的人,哪怕追不上太阳,也能收获一路繁星嘛。拼一次,总是值得的。
在追逐太阳的路上,你会拾起一件又一件让你变得更强大的盔甲长枪。比如,此刻海面吹着50多节的风,海浪每一次的敲击都如同重锤,我坐在船舱里试图在颠簸之中寻找平衡,防止自己如果平底锅里的肉丸子被抛上天棚,再砸回舱底。
如果是在之前的航行中,甚至是进入南大洋之前的我,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可能会早早升起暴风帆,主帆缩到三级,安安全全地等待风暴过去,毕竟我的第一目标是安全完赛。整个舰队自从进了南大洋,各种主帆船破损,前帆落水,帆钩断裂,帆轨变形的报修信息足以让你那颗蠢蠢欲动的升帆的热情熄灭。
但是,或许是被好望角这股风暴打开了某种开关,我的承受极限正在一点点变大,风长到35节,J2还在坚持,风长到40多节,J3还没放下,暴风帆的出场变得越来越晚,于是我的船正在一点点地飞翔。
昨天和今天,在我义无反顾地往大南方的风暴深处航行的同时,我陆续超过了前面的比利时船长Denis和法国船长Fabrice。我非常理解选择北线的策略,那是我本来的计划,在北部,更温暖,更温柔的风里,安稳地度过印度洋。
如果在旺代环球中挑出一段退赛率最高危险最大的航段,非印度洋莫属,印度洋航段的南大洋,海浪如山,有太多伟大的水手在这里留下悲伤的传奇。
但是,我要闯一闯这白色的大海,这不就是我来到旺代环球的目的吗?待在港口里的船最安全,但那不是我们造船的原因。同样的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风暴交手啊。
昨天,大风向我小小展示了它的力量,把我的遮雨棚吹坏了,看看接下来几天的天气,并没有给我什么安静平稳的日子,不及时修理,整个遮雨棚都可能掀飞,所以,在今天风暴略微没有那么猖狂的时间里,飞速地完成了应急修理。
在这里维修最难的是我的左臂要抱着应急胶和材料,右手要涂抹操作,没有可以倚靠支撑的地方,只能全凭腿部力量寻找平衡,如何让自己前一步不能伤遮雨棚,后一步不能把自己掉海里,是我一边维修,一边要解决的难题。快速修完这里,两条腿好像扎了两小时马步一样又酸又麻。
尽管是应急维修,作为一个处女座,我还是尽最大努力,让密封胶呈现出了一个横平竖直的规则矩形。其实在赛前我已经预料到旺代环球中这里可能会出问题,也曾经跟赛船设计师一起探讨过几个更新方案,比如更换硬顶设计,比如更新后甲板软膜覆盖等等,方案都已经设计好了,后来还是预算问题,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做。
毕竟这里的破损,不过就是让我的整个南大洋航程在水里度过,虽然也会对人身安全有一定的威胁,但通过一些低价的手段可以降低相关风险,有限的预算还是拿来买新帆更有意义。
航海是一场综合性的策略游戏,备战一场单人不间断环球赛也是,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一直在做选择题,如何把我有限的时间、精力、预算分配在最紧要的片段中。
于是相比陆地上的备战日常,真正来到海上,只关注航海这件事本身,反倒成了我的一种变相度假。
岸队为了庆祝我跑过好望角,进入印度洋,给我准备了一份儿自热火锅调剂口味,刚从甲板上修补完遮雨棚进来,左胳膊的末端已经冷得毫无知觉,右手还在努力打开自热火锅的包装,迟钝得好像我在控制别人的手。
随着海浪跟赛船的亲密接触,噼里啪啦的重拳毫无节奏和规律地砸向船体,我努力稳住自己和手上只敢倒一半热水的自热锅。
船舱外有微弱的阳光,让南大洋变得不那么严酷,这种时候我总是忽然能清晰的看见幸福的定义,何为我所求?也不过就是一张干爽的床,一碗热乎的面,和一点灿烂的阳光,一切其他都是多余的外物。
当我们试图理解人生,人们总是说人生如旷野,没有轨道,却没有人用人生如航海比喻,我总觉这样更恰当些,我们所有人从不同的港口出发,都在奔向同一个彼岸,但是大家各有各的航向航速,会遇见各自风景,经历长度不一的航程,有的人或许几经风暴,有的人可能一路顺风顺水。
这是否是注定的命运,我信也不信,或许有时我感受到了命运的桎梏,如同被绑在线上的木偶,被无形的手操控,但是,我相信命运可以抵抗,可以自己抓住线,在十字路口,改变航向,踏上未知的海域。
比如眼前的南大洋,当我决定一路向南,我就走上了与别人不同的路线,这里密布风暴与冰山,势必不会对我温柔以待,但是这里也充满奇迹,充满发现,充满等待被激活的惊喜。
尽管这条路人迹罕至,但是我很满意我的选择。
旺代单人不间断环球帆船赛:四年一届的旺代被称为“航海人的奥林匹克”、“海上珠穆朗玛”,因历史上完赛人数不及登上太空人类的十分之一,也被称为“比登天还难的比赛”,全球体育人公认地球上规格最高、难度最大的体育赛事。一个人,一条船,连续不间断航行21638海里,从法国出发,绕过四大洲三大洋,回到法国,独自绕地球一圈。赛事村现场观众超百万,全球转播覆盖193个国家和地区,媒体价值3.96亿欧元,比肩奥运会、F1。除了航海竞技,旺代还承载着海洋气象监控研究、运动医学数据采集、造船工艺创新实践、公益项目宣传拓展等重任,意义远超一场体育赛事。
旺代中国梦之队:
旺代中国梦之队是进入顶级环球赛事旺代环球帆船赛的首支中国赛队,由“中国双体环球第一人”独臂船长徐京坤团队发起,旨在利用这次机会打造首支全华班环球赛队,为中国极限远洋航海培养技术力量,用世界通用的航海语言,讲好中国故事,在世界航海舞台,传达新时代的中国精神,实现中国人零的突破。
IMOCA 60 超级赛船:材料科学、造船工艺、新能源、气象、导航、通讯等方面的最先进的水平与最前沿的探索,全碳纤维的船体,每一条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平均建造时长超过4万工时,能够在世界上最恶劣的海域和海况条件下畅行无阻,瞬间航速近40节,可以实现零碳排放单人不间断八十天环球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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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船长徐京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