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咸湿的空气,我和这片海已经成为彼此的知己,它宽广深邃,而我,在它面前,仍是一个渺小而谦卑的探寻者。
进入信风带已经有几天了,飞鱼成了我每日必来的老朋友。它们被浪头拍上甲板,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有些还在拼命扇动鱼鳍,试图回到大海母亲的怀抱。白天如果我看到,总会第一时间送他们回家,夜里来访的飞鱼只好等到天亮。
清晨,我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清理这些小访客,把那些还活着的轻轻拾起,送回海里。这个过程有些像送别一位因风迷途的旅人,我弯下身,感受到它们的鳃还在轻微颤动,松手,看它们划出一道水纹,重新消失在身后的深蓝里。
然而,总有些不幸的家伙被夹在滑轮或索具下面,我发现它们时,它们已经成为干瘪的鱼干,甚至有一些因为剧烈的撞击已经四分五裂。
记得我第一次一个人横跨大西洋时,我的小船只有6.5米长,甲板离海面不过一米,飞鱼飞上来的概率远比现在高得多,那些夜晚,它们成了我的“午夜惊魂”。
当风浪掀起黑夜的帷幕,突然之间,一个尖锐的物体从身后戳上我的背或腰,那种痛感就像冷不丁被针扎了一下,生理上的疼痛加上心理的惊吓,真是一言难尽。
那时候最担心我的后背和腰受伤,因为有一些死角,自己够不到,万一感染了不好处理。结果那年我受伤的地方是右手前臂,划开一个15cm左右的口子,啥医疗工具都带了,可是没有左手来操作,最后只好用嘴撕开一个水敷料贴上,一路贴到终点,
航海人常笑称:“不做亏心事,不怕飞鱼戳。”在漆黑的夜晚,身后是墨蓝色的大海,像是一张随时准备吞噬你的嘴一样,这时身后猛地一戳,这样的午夜惊魂实在需要一颗坦荡勇敢的心,
信风带里的飞鱼,与其说是麻烦,不如说是航程的一点儿点缀。出发十几天,我一直没有遇见任何动物,除了他们。每一个清晨,它们带来的腥味、欢快的扑腾声、在日出里闪烁着的银光,都让我感受到一种久别重逢的快乐。
它们就像一封远方亲人邮寄到海上的信笺,诉说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可知,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偶尔会跟他们聊天,他们是不是也会把今天跟一个中国船长的会面故事带回海里,讲给同伴听呢。
如果说飞鱼还算是愉悦的巧遇,那接下来的访客却着实是我的烦恼了。虽然并不是穿越大西洋的航程,没有闯进马尾藻海,但是马尾藻这个不速之客还是如约而至了。
正午时分,海面上多了一抹黄绿色的颜色,大片马尾藻漂浮在水面上,像被撕碎的深深浅浅的绿绸带,被洋流聚拢成一片漂浮的“草原”。
这些藻类植物,它们长得像飘动的马尾,成了海上的浮动森林,它们缠绕着螺旋桨和舵叶,减缓船速,打乱节奏,还影响我的水力发电机工作,这种干扰,比起巨浪和狂风更令人心烦。
据说哥伦布第一次穿越马尾藻海时,他的船被困了三周。没有风,没有前进的希望,只有漂浮的马尾藻和等待的焦灼。大航海时代的探险者们,把马尾藻视为绝望的代名词,甚至称它为海上坟墓,许多船最终沉没在马尾藻海无法离开。
我的赛船比哥伦布的探险船先进得多,但仍然无法完全摆脱马尾藻的干扰。我不得不放缓航速,尽量减少搅动海面的动作,以免更多的藻类纠缠上来。然而,这种策略并非总能奏效,偶尔也需要手动清理。那意味着戴上安全装备,冒着颠簸的风险,用工具从舵板和水力发电机上剥离黏附的藻类。这还不算最麻烦的,有些船长因为赛船被马尾藻死死缠住,不得不尝试转向、减速等各种非常规操作来摆脱马尾藻,不但影响比赛,甚至维修赛船安全。
大家总是觉得航行风大危险,风小安全,其实并非如此,风忽大忽小才最危险,这次旺代启航以来基本就一直在这样的境况中前进。在驶向赤道的途中,信风带的平稳逐渐被不稳定的气流取代,风变得捉摸不定,我需要更加频繁地调整风帆,以确保船速的稳定。
调帆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体力活。根据风力大小使用不同的前帆,一个人如何实现快速升降前帆,需要无处次的训练和时间,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哪怕只是修整前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观察风向仪的数据,判断帆的最佳角度,然后松开或收紧绞盘上的帆索,手动调整帆的位置。风帆在调整过程中可能会剧烈摆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失控。每一次调帆,都是一次与风和浪的对话,既要倾听它们的语言,又要找到自己的节奏。
总有人问一个人航海是否孤独,其实单人航海的路上,船长忙得很,忙着跟赛船、风、大海、太阳、月亮、星星、飞鱼、海鸟等等对话,这从来不是一趟孤单的旅程,而是一次与自然的深度对话。
除此之外,还会收到很多来自陆地的信件,在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我们已经越来越少收到信了,但是环球水手有了这样特别的远离陆地远离现代传统通讯方式的航程,于是有了一个收到朋友们长长短短的动人书信的机会。
在风稍稍平稳的时刻,我有时间打开第二周的礼物盲盒。岸队为我准备了一些贴心的小物件,一个包子状的解压玩具和一本李白的诗集。还有一封信,信中写道:“你刚刚经过那年环球我们买过包子的佛得角,你长大了,你的船也长大了。”
那年环球,再一次跨大西洋,竟然在佛得角找到了一家中国早餐店,豆浆油条大包子,我们买光了店里所有的包子,带着家乡味道踏上征程,那一年的跨洋信风极其温柔,是我10次大西洋航程里最温柔的一次。
今晚的月色跟那年很像,月亮升起,海面上铺开了一条金色的水道。我站在甲板上,想到白天刚读过李白的《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的影子、我的船,与我一道行走在这条通往未来的黄金航道上,我们彼此陪伴,如果李白也来航海,是不是可以写出更磅礴的诗句来。“挂席拾海月,乘风下长川”,来到海上,在这样的月色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诗人。
旺代单人不间断环球帆船赛:四年一届的旺代被称为“航海人的奥林匹克”、“海上珠穆朗玛”,因历史上完赛人数不及登上太空人类的十分之一,也被称为“比登天还难的比赛”,全球体育人公认地球上规格最高、难度最大的体育赛事。一个人,一条船,连续不间断航行21638海里,从法国出发,绕过四大洲三大洋,回到法国,独自绕地球一圈。赛事村现场观众超百万,全球转播覆盖193个国家和地区,媒体价值3.96亿欧元,比肩奥运会、F1。除了航海竞技,旺代还承载着海洋气象监控研究、运动医学数据采集、造船工艺创新实践、公益项目宣传拓展等重任,意义远超一场体育赛事。
旺代中国梦之队:
旺代中国梦之队是进入顶级环球赛事旺代环球帆船赛的首支中国赛队,由“中国双体环球第一人”独臂船长徐京坤团队发起,旨在利用这次机会打造首支全华班环球赛队,为中国极限远洋航海培养技术力量,用世界通用的航海语言,讲好中国故事,在世界航海舞台,传达新时代的中国精神,实现中国人零的突破。
IMOCA 60 超级赛船:材料科学、造船工艺、新能源、气象、导航、通讯等方面的最先进的水平与最前沿的探索,全碳纤维的船体,每一条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平均建造时长超过4万工时,能够在世界上最恶劣的海域和海况条件下畅行无阻,瞬间航速近40节,可以实现零碳排放单人不间断八十天环球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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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船长徐京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