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在什么地方,总是那么令人向往,我不顾一切走在路上,就是为了来到你的身旁……”音箱里的歌者反复吟唱“一路往南方开,一路往南方开”,正是十分应景我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一路往南大洋奔去的旅程,只是这个南方大约跟传统意象里的鲜花与艳阳不同,那里连大海都是白色的。
歌里唱到了“黎明的曙光已微微照亮”,舱外的大海正处于晨星未散,朝霞未至的矇昧之中。日出是一场海上的盛事,隆重而动人,即使已经出发23天,每日还是会被日升日落的美惊艳。或许是为了奖赏整夜未眠的水手,今早的日出格外震撼几分。
天边最初浮现出一抹微弱的金色,像是大自然轻轻点亮的一盏夜灯,太阳缓慢而坚定的向上攀升,金色的光晕慢慢地扩大,颜色浓烈得如同打翻了蜂蜜罐子,蜜糖般的色泽铺满海面,一路延伸到我的船艏。金黄的波纹层层叠叠,随着海浪起伏,像是一幅流动的威廉·特纳的画。
船头方向刚冒出海平面的太阳,让人不禁想伸手触碰,却又怕扰乱了这幅自然的杰作。它的金光穿过甲板上的索具,被切割成斑驳与虚实角力的片段,仿佛电影中的布景不断变化,一帧又一帧,每一帧都美得不可方物。太阳随着海浪的起伏时隐时现,偶尔被遮挡部分,但光芒犹在,执着地涂满甲板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海面和我的赛船,以及我,笼罩在氤氲不开的橘色晨光里,空气中仿佛能闻到蜂蜜的甜香,甚至连海浪都像被忽然噤声,轻柔得不像话。
如果你问我眼前的太阳像什么,我似乎没法说出什么高深的比喻,它只是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出去拜年,被亲戚塞进手里的橘子味硬糖,甚至没有糖纸包裹,就那么直接的把蜜一样的糖流进了指间和唇边,被那样的甜沾染,一整天手心里都是橘子香气。
这样开场的新的一天,会有怎样精彩的故事上演呢?
按照岸队的指引,找到了第三周的礼物盲盒,这一周我得到的诗集是王维的,理由是“他是擅于写山的诗人“,而我是山里来的孩子,可以从山石汲取力量。
我出生在女娲化身而成的大泽山西麓的小村庄里,据说大泽山曾是海中孤岛,唯有扬帆才能通行来往,这点儿虚无的上古传说,大约是我小时候跟帆船的唯一联系。
记得12岁时我的左手离家出走了;记得我绑着沙袋在村里一圈儿又一圈儿地跑;记得那个煤渣跑道上鲜血淋漓的夏天;记得我进了国家队,去了奥运会,转眼赛队解散,我跟帆船的连接断了,又回到山里,寻不见一条回到海上的路。
后来,遇见我的第一条梦想号,在崂山船厂,吃着盐水煮面,9个月时间把它修好。启航那天,发小来送我,他在码头边,才喊一句“京坤”,就泣不成声,我在船上听见了,却不敢回头,怕自己丧失出发的勇气。心里藏着对未知航程的无限忐忑启程,那气氛甚至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这是12年前,我人生第一次的单人长航,环中国海航行,总里程2500海里。
此刻,我正航行在人生第一次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的路上,26000海里。回头望去,再让我跑当年的航程,那份忐忑早已荡然无存。
让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的从来不是西天真经,而是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我想这就是岸队在礼物盲盒里送了我一个穿着盔甲的斗战胜佛的用意吧。一个人的26000海里,是属于我的九九八十一难,这一路走下来,我求取的不是西天真经,而是一个更勇敢更有见识更好的自己。
开完礼物盲盒,接着开天气盲盒,大洋深处的天气预报常常与实际天气状况截然不同,尤其是当你行驶在不同系统的交界处时。此时此刻,我的左舷是一个高压系统,右舷是一个低压系统,就像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邻居在海面上拉锯,苦了夹在中间的我。
船艏左侧是一个巨大的高压系统,肉眼可见那里一片晴朗,高压系统的空气下沉,抑制了云的生成,所以即使有云也是高而稀薄的。但别被这种晴朗迷惑,强烈的阳光和温差也会带来一阵阵不稳定的微风,航行可并不轻松。尤其是我现在所在的高压系统的边缘地带,往往会形成无风的停滞区。
船艏右侧是一个正在形成的低压系统,厚重且不规则的云层,低低地悬在海面之上,边缘透出深灰与黑色的层次,翻滚的积雨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强风和暴雨。低压系统的空气在垂直方向剧烈对流,水汽被迅速抬升凝结,所以这里总伴随着变幻莫测的天气。低压作为是风力制造者,最恼人的就是可能随时偷袭的巨大阵风。
此刻的情景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我走在一条独木桥上,左边走太多会无风,右边走太多风又太大,如果精准的摸到两位的脾气,在他们的第一交战区直行通过,是我的第一要务。
傍晚时分,天空又升起一大片鱼鳞云,细密的云纹像极了一张银白色的渔网撒在天空上。鱼鳞云也是卷积云的一种,通常出现在高空,鱼鳞云的形成,是因为高空的暖湿气流被冷空气挤压上升时,水汽凝结成无数细小的冰晶或水滴。这些微小的颗粒在高空中受风力剪切和气流变化的影响,排列成了规则的波状或鱼鳞状的形态。看到它我就知道,风力变化近在眼前,我必须做好准备了。
一整夜,低压与高压之间的较量更加激烈了,风变频繁,复杂得让人发疯。在无风区域的边缘,乱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时而推搡,时而拉扯,方向毫无规律。我不得不在漆黑的夜里跑了四次前甲板,黑暗里的转向,既担心人受伤,又担心帆受伤,在前几日的平静里好不容易略有好转的右肩膀的旧伤又尖锐地疼了起来,吃了止疼药才勉强撑住。
天终于亮了。连续几个小时的忙碌让我几乎忘了时间,当又一缕曙光从海平线透出时,我一时恍惚,这个日出与上一个日出,时隔24小时,还是365天,抑或12年。好像我的航海人生,就在这一夜之间轮回了一番。
泰戈尔说晨光时神明的眼泪,海明威说晨光是光线柔和的金属圆盘,梅尔维尔说晨光是金色帷幕,海上日出被无数诗人笔者记录描述,却仍未写尽它的美好。
今日的太阳正缓缓升起,不疾不徐,金色的光芒抚摸着波浪的边缘。整个海洋仿佛在光的照耀下苏醒,从一个神秘的黑色深渊变成了一片闪闪发光的生命与希望的海洋。
在水手的世界里,日出是海神的馈赠,是风浪之后的一场盛宴。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彼岸的方向,也是无数航路的起点与终点。
此刻的寂静如此深邃,只被风的低语和海水轻拍船体的声音打破。在这样的时刻,我感到我不再仅仅是一个水手,而是宇宙的一部分,正在被它的乐音与无限的艳色所包裹。
明日,风暴就要来了,或者说我决定闯入前方那一片风暴到中去,此刻大约是未来七八周在进入南大洋前最后的静谧,因为稀有而异常珍贵。
旺代单人不间断环球帆船赛:四年一届的旺代被称为“航海人的奥林匹克”、“海上珠穆朗玛”,因历史上完赛人数不及登上太空人类的十分之一,也被称为“比登天还难的比赛”,全球体育人公认地球上规格最高、难度最大的体育赛事。一个人,一条船,连续不间断航行21638海里,从法国出发,绕过四大洲三大洋,回到法国,独自绕地球一圈。赛事村现场观众超百万,全球转播覆盖193个国家和地区,媒体价值3.96亿欧元,比肩奥运会、F1。除了航海竞技,旺代还承载着海洋气象监控研究、运动医学数据采集、造船工艺创新实践、公益项目宣传拓展等重任,意义远超一场体育赛事。
旺代中国梦之队:
旺代中国梦之队是进入顶级环球赛事旺代环球帆船赛的首支中国赛队,由“中国双体环球第一人”独臂船长徐京坤团队发起,旨在利用这次机会打造首支全华班环球赛队,为中国极限远洋航海培养技术力量,用世界通用的航海语言,讲好中国故事,在世界航海舞台,传达新时代的中国精神,实现中国人零的突破。
IMOCA 60 超级赛船:材料科学、造船工艺、新能源、气象、导航、通讯等方面的最先进的水平与最前沿的探索,全碳纤维的船体,每一条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平均建造时长超过4万工时,能够在世界上最恶劣的海域和海况条件下畅行无阻,瞬间航速近40节,可以实现零碳排放单人不间断八十天环球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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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船长徐京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