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词
文摘
文学
2024-11-12 20:03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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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孩子上高中时，早饭的麦片泡上一会了，他起床洗了把脸坐下吃，还是烫了一下。“吹吹冷冷，小狗儿等等。”我念念有词，给他吹了几吹。麦片上方一层薄薄的鲜奶皮子，像冯延巳的一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也许真吹凉了，也许赶时间不愿再等，儿子大口喝下这碗麦片，匆匆离去。我在农村上小学时那几年，早上起来扛着自家笤帚先去学校打扫卫生，然后回家吃饭，再去上学。就是那几年，我听得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看得到陪衬秋草的、蓝色和白色的牵牛花，还有颓圮的篱墙、河畔的金柳和顶会爬蔓子的黄瓜。那时的早饭必有一碗玉米粥，不论冬夏。有时候嫌烫，筷子挑开表皮那张饼，底下仍然滚烫。母亲端来一碟小咸菜，一边鼓励我吃饭，一边端起碗，帮我吹吹。吹之前，就会念叨几句：“吹吹冷冷，小狗儿等等。”如果还不凉，她就讲一遍“一碗胡豆一张饼”的故事。“胡豆”是乡间对玉米粥的俗称，还有人叫“黏住”。一个穷人家孩子每天到学校都很早，去了学校就读书。有人就问，你来这么早吃饭了吗？他总是回答一句话：吃了——“一碗胡豆一张饼”。时间长了，老师同学都纳闷——穷人家也有饼吃么？有一天老师起了大早悄悄到他家门口瞧，看见他的母亲只端给他一碗胡豆，哪有饼的影子。到了学校，老师就问他，孩子啊，你早上只喝一碗胡豆饿不？哪有你说的饼啊。孩子说，老师啊，胡豆凉了，上面不就一张饼吗？母亲讲到这里，通常会叹口气。每次听到这里，我都被感动得不行，扒拉完饭就去上学。直到现在，母亲讲起来还是很生动，像第一次讲的时候那样动情，不过，现在她是讲给孙子听的，孙子听了也好好吃饭。小时候跌倒，母亲若在旁边，总会前把我拉起来，一边瞧着有没有磕破哪里，一边摸着我的头，念念有词：扑拉扑拉毛，吓不着；扑拉扑拉头发，吓着人家。那些假想的“人家”当然也吓不着，可小小的心里早因为这句舍人为己的咒语，破涕为笑了。有人说中国没有童话，其实这些念词就是，虽然只有几句话，却让我们对人生有温暖的期待。这些童话的创造者，因为爱我们，念念有词时，非常动情，从不掩饰；就像喜欢一个人，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