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文摘
2024-09-20 11:22
山东
母亲说，她小时候有一年过了八月十五，去姥姥家小住，正逢一场葬礼，姥姥拉她去街上看，还抓了一把炒花生塞她口袋里。母亲和自己的姥姥站在路边，看跪拜的孝子贤孙还礼，看吹鼓手，看供桌上的大公鸡叼着自己的翅膀，最后看长长的送葬队伍走出村子，去到莽莽苍苍的田野里。太阳还很高，所有人如释重负，吆喝着喝酒吃饭。母亲说，看别人离开人世，自己伤心不起来。父亲离开时，我在别人的目光里，也去到一处松柏繁茂的地方，留下父亲，然后自己回来。傍晚就下了雨，把凌乱的脚印冲刷得很干净。简嫃说，所有的故事从秋天开始最美。她离开哲学系，来到文学系，正看见落叶离开树枝，从天上滚滚而来。我在秋天去过一个植物园。我是和夕阳一起进的园子，我坐长椅上，周围是大片的水杉林。林地里，扶芳藤的小黄花零零星星散落着。小池塘擎着绿绿小小的荷，枯的枝叶，像五言离别诗。我目送一只长长的猫走过，目送三四个拍照的女生走过，一个戴帽子的老头、一个蹒跚的老妇，在暗淡金黄的秋光里，缓慢而悠闲。一个大男孩，低头看手机，忽略了水杉摇落的光影，我也目送他走过。秋色沉淀得像一匹褐色锦缎，植物园的一切，要暗淡成一片的时候，对面高楼上恒丰银行的招牌，恍然大悟般亮起来了。周围是一片沉甸甸铅色的云，缓缓向南。我目送云和归鸟，它们要去成就山边一场雨和一次有结局的等候。它们是我一个人的风景，没人知道，今天的它们出自我的目送。后来，我有了一本有着秋天颜色封面的书。我在其中找到一句喜欢的话，像儿时在草丛中找到多汁的红色浆果。我把它抄下来，读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