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客户端综合报道
今年,东北话“蛐蛐你”火了,意思是指小声在背后议论别人,就像蛐蛐的叫声一样。
蛐蛐是蟋蟀的俗称,也叫秋虫。古往今来,养蟋蟀、斗蛐蛐是秋日的一大乐事。在鸣虫文化中,蟋蟀可谓重中之重,有着极为长远的历史足迹。而在西方,对蟋蟀的叫声同样不吝溢美之词,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甚至称蟋蟀是“土地的灵魂”。
丨斗蛐蛐:古人的赛马场
每到秋冬时节,就到了斗秋虫的热闹时候,人们还会举办类似于锦标赛的“蛐蛐局”,给生活增添了不少乐子。
据考证,斗蛐蛐从唐宋年间开始就在民间广为流传,且成为博彩之戏。“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是《诗经·豳风·七月》中的一段描述。在2500多年前的那个刀耕火种的时代,人们对于大自然的认识还十分有限。而天地时气对于昆虫行为的影响,则成了古人对时序物候的重要判断依据。
到了南宋时期,著名的“蟋蟀宰相”贾似道编著《促织经》,正式根据蟋蟀的形态特征将其进行分类。自此,便有了我们耳熟能详的斗蟋、油葫芦、棺材板(棺头蟋)、马铃儿、金钟儿等蟋蟀的别名。南宋诗人叶绍翁写过一首《夜书所见》,其中有:“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夜已深了,儿童们还点着灯,在篱笆边捕捉蛐蛐。
很多人第一次听说斗蛐蛐,是因为《聊斋志异》中的《促织》入选中学课文,讲的是明宣德年间,“宫中尚促织之戏”(风靡斗蛐蛐),酷吏为了取悦皇帝,“岁征民间”(每年都向民间征收蟋蟀)。一位少年为了让父亲完成上缴任务,自杀后复苏还魂,化为蟋蟀进宫的所谓“壮举”……明宣宗朱瞻基是出了名的秋虫迷,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在他的亲自带动下,一只好秋虫价至数十金。
斗蛐蛐可以说是明清时期的全民运动。明崇祯年间,刘桐在《帝京景物略》里就说:“是月(农历七月)始斗促织,壮夫士人亦为之。斗有场,场有主者,其养之又有师,斗盆筒罐,无家不贮焉。”
斗蛐蛐就像现在香港赛马场赌马一样,那些有钱有闲的遗少们各带自己养好的虫儿,到约定赌场,把自己的爱物儿都拿出来放一个盆里,两只互不相识的虫儿一见对方就分外眼红,一般用不了几个回合便可见输赢,输的一方掉头逃跑,甚至蹦出盆儿外,胜的一方就振翅高鸣,主人脸上也是得意洋洋。
▲把蛐蛐装在罐里贴身揣着,那种满足感和陪伴感,只有玩家自己才能体会到。(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丨秋虫私语:古诗词中的悲秋意象
在《诗经·唐风·蟋蟀》中,曾写下“蟋蟀在堂,岁聿其莫。……蟋蟀在堂,岁聿其逝。……蟋蟀在堂,役车其休。”诗中以蟋蟀起兴,感叹岁月飞逝。在先秦时期宋玉的《九辩》中,也有“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更将蟋蟀与秋天萧瑟的情景结合在一起,充满着悲伤的基调。
随后,无论是白居易的“野秋鸣蟋蟀,沙冷聚鸬鹚”,还是杜甫的“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以及王安石《西风》中的“老大多感伤,畏此蟠蟀鸣”,岳飞的“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都以蟋蟀的鸣叫,感叹秋意萧瑟。
此外,蟋蟀的叫声中还寄托着诗人的思乡之情,是游子对于故土的怀念。唐代诗人贾岛的《客思》中,就写到了“促织声尖尖似针,更深刺著旅人心”,蟋蟀的虫鸣如同针尖一般,刺痛着远行者的心,长路漫漫的旅途该如何捱过?
丨唱生之喜悦:西方听到的秋日小夜曲
这里的褒扬可能夹杂了昆虫学家的私心,但他所言也确实符合西方民众对于蟋蟀的判断——这是一种让人快乐的虫子。实际上,“快乐如蟋蟀”成了英语中的一个约定俗成的习语,大概是因为蟋蟀的歌声清脆悦耳,并且蟋蟀喜欢呼朋引伴,在草丛中一唱一和,让人心情大好。
蟋蟀的声音多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有汽车、广播、电子设备等诸多现代声响干扰的秋夜,蟋蟀的叫声可能是唯一的声响。莎士比亚《麦克白》第二幕,在刺杀邓肯之后的对话中,麦克白追问夫人是否听到什么动静,麦克白夫人答道:“我听见枭啼和蟋蟀的叫声。你没有讲过话吗?”不难想象,在这悲剧的夜里,万籁俱寂,蟋蟀的叫声刺破了静寂,显得愈加刺耳。原句中的“蟋蟀叫”(crickets cry)是两个响亮、聒噪的爆破音连缀,在麦克白夫妇低声细语的密谋中尤为嘈杂突兀。
在莎翁的剧中,蟋蟀的歌声可以是打破悲剧之夜的插曲,可以是小夜曲,也可以和甜美的睡眠联系在一起。《辛白林》中写道:“蟋蟀歌唱,入梦的人颐养疲倦的身体。”所谓声无哀乐,蟋蟀的叫声只是客观存在的声音,原本并无悲伤或欢喜之说,是人为它赋予了主观的想象。
蟋蟀被载入中西的诗文之中,但同时又是一种容易被忽略的伴侣物种,它的身影总易被遮蔽在诸多大型生物之下,对于它的考察恰可以从一个小小的角度拓宽我们对于人与自然之关系的理解。它的唧唧之声,看似微弱却总能击中我们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可以超越时空的区隔,沟通古今中外共有的情感或精神体验。(完)
编辑:崔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