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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第一次在兰州西北制药厂蹭电视。一天晚上,我和发小发现了新大陆,知道西北制药厂“放电视”,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新鲜!好奇!跑步前进,飞奔20分钟,到了制药厂“放电视”的屋门口,刚到门口就看见电视机正在播放的画面,屋里坐满了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一台黑白电视机,看耳熟能详的苏联黑白故事片《列宁在十月》。
偌大的屋子里,除了偶尔一两声咳嗽,就只有电视机里那清晰柔和的声音,间或电视里滑稽、逗笑的画面又会让人们骚动起来,有人会笑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影响了别人。
“把手放下,不想要剁掉。”
“闭嘴,不说话能憋死你呀?”有人迅速叫喊着把他们压制下去。
欢乐时短,电视播音员说:“谢谢收看,再见!”人们才极不情愿地离开电视机,带着满心的欢喜和希冀回家了。更有热心的青年帮管理员收拾收拾,递烟打听下次播出的内部消息,我们支起耳朵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管理员说:“电视机只收一个兰州电视台,电视信号是定时的,每周二、四、六的晚上19点30分到21点30分。”
傻人有傻福,不用我们出击,就知道了“放电视”的时间。第二次我和发小提前到电视屋,细观察,电视屋坐南朝北,红砖青瓦,前墙中开门,有两窗,后墙三窗。屋内三间无隔墙,东墙一张三屉桌,桌上一长方形木箱,一个铁将军把门。屋内有10张连帮椅,以中间过道为界,连帮椅面朝电视机,一端是过道,一端顶南,北墙。连帮椅上暂无一人,我们不敢越位,不敢排排坐吃果果,识相地站到最后面。
管理员打开电视机上的铁锁,里边就露出一个小屏幕,有大手绢那么大。管理员喊大家都坐好,不要吵,然后,管理员打开了电视,屏幕上像拉开了帷幕一样,电视开始了,里面出人出声了。
黑白电视机,像一个魅力无穷的神奇魔盒,看到它的画面,听到它的声音,给我们贫瘠的精神生活注入生机和活力,带来快乐。
电视屋里,夏似火炉,烤得人汗流浃背;冬如冰窟,冰得人冻手冻脚,这些皮肉之苦,我们都能忍受。我们不能忍受的是电视信号不好,时有融断,电视机耍小脾气罢工,雪花飘荧屏,噪音刺耳朵,多恼(瑙)河之波波连波。每当这时,管理员用手用力拍打几下电视机外面的壳子,果然,图像就稳定了,电视机又工作了。
七月天,孩儿面,我和发小蹭电视,去时风吹火烧云,回时雨赶乌云滚,风刮的树叶刷刷地响,像是在悲哀的哭泣;风刮的树枝乱摆乱晃,像是在垂死的挣扎;风刮的绿化带东倒西歪,像喝醉了酒似的;风刮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刮得人的脑门都疼。我们和暴风骤雨赛跑,急行军回家。
跑到兰州炼油厂技校门口,突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把我们浇懵了,豆粒大的雨点,瞬间肆无忌惮地打在我们脸上,臭氧的味道直刺鼻腔,让人恶心;豆粒大的雨点打在我们身上,湿透了衣服像两只落汤鸡,赶紧跑到大门下躲雨。雨越大,我们越焦燥,当时我们想,这要是在家里就能看电视该有多好啊!
计划经济票证时代,凡是凭票供应的商品,没有票,有钱也买不到。当然,就算你有钱与票都有,也得等到商店里有电视机才行。电视机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名符其实的紧俏品,也是寻常人家不敢问津的奢侈品,只能望机兴叹。
两年后,筒子楼有一家买了一台9寸黑白电视机,那是筒子楼第一家拥有电视机的,挣足了面子,他家俨然成为光影之家,自然而然成了筒子楼的娱乐中心。
夜幕降临,筒子楼的邻居来贺新看“稀罕”。电视机放在一个两屉柜上,电视机呈长方形,一张长方形的脸上镶嵌着矩形凸荧屏,荧屏下有一个红按键,两个白按键,荧屏右边有两大两小银色旋钮,伸缩仰角天线直刺屋顶,木壳,栗色,厚重稳定,温暖气派。
主人乐呵呵地打着招呼,让烟让水,屋里人挨人,前边小孩儿或坐或蹲在地板上,伸着脖,仰着脸,像小猴望月。大人坐床上或站在门边,个高的站在走廊里,像看小电影,心情异常兴奋。
调皮的孩子从不认生,兴奋地模仿电视里的人物,你捅他一下,他戳你一下,嘁嘁喳喳,电视里外热闹起来。
“闹啥呢,不看电视出去”后边大人斥责几声后,小孩子做下鬼脸,又老实地看起来。
屋里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荧光屏,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钻进电视里去。黑白的画面,简单干净,人物生动,简直就像见到了真人一样。人们随播出的电视主人公情境而喜、而怒、而哀、而乐,自由,惬意,幸福感爆棚。
一晚上下来,光影之家一片狼藉。
筒子楼蹭电视,我有了值得炫耀的资本,我每每说起电视剧,前后左右的学生眼神中不无艳羡之意,似乎知道了电视剧情的内容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一样,而我则绘生绘色地描述一番精彩情节,连说带比划,比电视上的场面还热闹,向他们炫耀一番。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响后,我刹不住车,仍显摆地讲电视里面的故事。
“啪、啪、啪”,老师右手攥教鞭敲的桌子响,左手掐着腰气咻咻地说:“请上讲台讲,让全班听听。”我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两个字:完啦!
我回眸一看,老师额头青筋凸起,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我一看形势不好,就立马向老师说:“老师,我错了,下次在也不敢了。”说完正襟危坐,炫耀的资本也吓到九霄云外了。
习惯成自然,看电视的邻居同事,每天准时到光影之家“报到”,让光影之家身心疲惫,陷入困扰和烦恼之中,天天来看电视的都是左邻右舍,或是很好的同事,不让看吧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让看吧实在是干扰了家里的正常生活。
三思而后行,光影之家与人为善,不下逐客令,不撕破脸皮,热情待客,用晚开或早关的冷处理行为,用一语双关的话语,让来看电视的邻居或同事,察言观色听话音,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来主安。
看电视的人来了,主人边“忙”边说,坐下等等,腾出手来就开电视,看电视的只好默默地等,已经到了开始的时间,主人还没有“忙”完,电视还不开。因为不是你家的,你只能等,只能尴尬的等开电视。有时候,电视剧下集刚出片头,啪,电视关掉了,人家家长说,看一集就行了,别看了,赶紧写作业。这样的话是说给他家孩子听的,却会刺疼蹭电视的,仿佛这就是说给你听的一样。
说者有心,听者知意,楼里人理解的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不理解的就说:“小气”,将心比心,大部分人理解光影之家的苦衷,不来看电视了。十个手指不一样长,光影之家女主人对听了话音还再来,揣着明白装糊涂,孜孜以求不速客,笑脸相迎说:“电视机坏了,放不了了。”
月初,邻居同事看电视,门庭若市,数天之后,有欲看者,无奈机坏。
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远去制药厂蹭电视,有椅不敢坐,近去邻居家蹭电视,机坏不能看。
光影之家关门大吉了。
再去制药厂蹭电视,管严不让进了。
别了,蹭电视的日子,没别,蹭电视受煎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