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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说过,玩过泥巴才算有童年;没有玩过泥巴的童年算不上完整的童年。
上世纪六十年代,农家孩子没有玩具,就地取材,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泥巴玩具,用不容小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一块泥巴都能玩上二、三小时,都能兴高采烈地玩出花样。
摔哇呜,状似泥碗的泥巴摔在地上,崩口会发出“哇呜”的闷响,鲁西南方言里就叫摔哇呜,如学名玉蜀黍,世界重要的粮食作物,我国三大粮食作物之一,在中国又名玉米、包米、包谷、珍珠米、棒子等。哇呜没有学名,有的地方叫摔泥巴、摔泥碗、摔窝窝、摔砂锅……叫法不一,玩法大致全国统一,玩者将泥巴捏成一个泥碗形状,用手举过头顶,速翻手掌,碗口朝下,用力向下一摔,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泥点儿四溅,泥碗的底部就会炸开一个大窟窿。
摔哇呜选土有讲究,黄沙土不行,土质较为疏松,不易成形,黑土不行,黄胶土行,黏稠度高,易成型。我和伙伴们挖壕撅沟,寻到黄胶土,用锅铲打碎土里的土疙瘩,用筛子筛去草根砖渣等杂物备用。
摔哇呜和泥很重要,泥巴过干,捏不成型,泥巴过稀,捏不起来。和泥如和面,将筛好的土用手撮成圆堆,在圆堆头部扒拉一个圆窝,加水搅拌,揉搓成团,醒泥30分钟,泥团柔软干湿硬度适中,筋道有韧劲,面光滑,不粘手,便于捏摔。
摔哇呜地面要平整坚硬干净,那时候,马路是沙子铺的,当街,胡同是黑土垫的,哇呜摔上面,粘上沙子,黑土,粘上砖瓦渣滓,挖起来再捏,像捏豆腐渣窝窝,粗糙咯手,找一块摔哇呜的的地方不容易。
外边不好找,向内家里寻,找到了堂屋左边的香台子,一块厚10厘米,长、宽各60厘米,方方正正,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白石板,上面烧香上贡,下面是鸡窝的屋顶。香台子历经风雨霜雪洗礼,盆碗盘炉磨砺,光滑似玉,坚硬如铁,摔哇呜清脆响亮,挖起泥抟一抟,揉一揉,捏一捏,又是一个好哇呜,成为我们和泥摔哇呜的好擂台。
让人体验到生活的快乐,发挥个人创意和生活审美方式的摔哇呜,看似简单易学,实则不然,也是技术活。技术不好,碗口捏大、碗边捏不整齐厚实、碗底捏薄有裂纹,跑气漏风,碗口捏小或碗底捏厚了,不兜风空气少,顶不破碗底,摔下去“啪叽”一声没响,成了哑炮。技术好的,抟一团黄泥巴,揉搓成窝头形状,左手托着,右手大拇指插进去,按个洞,与外面的指头边转边捏,直到捏成口约10厘米,深约5厘米,底尽量薄,但不漏风,口缘齐平厚实,结实圆润的哇呜,摔下去,碗底崩一个大洞。
摔哇呜是个力气活,力量要够大够猛,光有一股蛮劲也不行,摔哇呜也有技巧,力气技巧并用,哇呜才炸的洞大声响。秘诀是端平,举高,对准,用劲,把握好摔的高度、角度、力度。先用手将泥碗轻轻端平托起,在慢慢举高,高过头顶,然后猛地翻转手掌,碗口由猴子望天变成鸟瞰大地,对准石板并和石板保持平行,用劲直摔,力大速快,接触地面后,碗内的空气因急速被压缩并膨胀,会将碗底炸开一个洞,同时发出一声“嘭”地巨响。谁的响声越大,炸洞越大,说明谁泥碗做得越好,摔碗技巧越高,谁就是胜利者,谁就越得意越满足越快乐。不然,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泥碗在向下摔的过程中极有可能发生变形歪斜,发生“事故”,或漏风跑气、或“噗”放个屁、或“哑火”而变成了一摊牛屎饼,惹的伙伴一阵哄然大笑,好没面子。
兄弟四五个,围着香台坐,我和伙伴精力集中,表情严肃,几双小手在香台子上忙活,不是上贡烧香敬神明,而是倒土和泥摔哇呜。用手把土撮成圆堆,在圆堆顶部再扒拉一圆窝,舀瓢水倒上,用手把所有的土搅拌在一起,慢慢地土开始成蛋、成坨,用手揉搓就成块、成团,把黄泥团像揉面团一样翻来覆去地揉,直揉到明光溜滑,再用盆扣住泥团醒半小时,泥就好了。
泥平分后,伙伴们各显神通捏哇呜,捏好后,按顺序摆好,分两队竞摔。我揪块泥揉揉,团成窝窝形状,从底部用大拇指按个洞,与外面的手指边捏边转,一个碗底薄,碗边平整厚实,碗口适中的哇呜脱颖而出,一切就绪,我向伙伴吆喝:“看好了看准了,不拉云不扯谎,哇呜不漏洞,摔崩了给我补上,不许耍赖,耍赖是小狗!”
然后我站起来,向泥碗顶“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双脚叉开,扎起马步,弯腰稍往下蹲,右手托起泥碗,慢慢举过头顶,像举着“炸药包”,嘴里大喊一声“嗨”,翻转手掌,碗口向下,使出吃奶的劲一摔,“嘭”的一声,“炸药包”爆炸了,碗底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炸的泥和口水横飞,点点泥水,飞到脸上,就像长了雀斑,飞到衣服上,就像缀上黄色的星花,我却顾不得这些,嘴咧的像月牙,高兴的手舞足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一边欢呼一边叫伙伴补窟窿。伙伴们被“炮”惊得“哇、哇、哇”尖叫,心疼地拿自己的泥巴给我把碗窟窿补严实。
首战告捷,这一个窟窿就赢回了不少的泥巴,但精神上的胜利和满足是无法用泥巴的多少来衡量的。之后,我又摔出了一个冲天炮,一炮把好端端的一个泥碗,炸得碗底不知去哪儿了,炸得碗边四分五裂,炸得伙伴不知道怎么用泥去补窟窿。我越摔越兴奋,碗越捏越大,碗底薄的超限,向下摔就变了形,落地成了一块鲜牛屎。尴尬的亮相,让我狼狈不堪,对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上下打量我,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不屑”的微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喝倒彩的腔调,从咬紧的牙缝里说:“好。实在是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要、要”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逢钻进去。
众里寻石千百度。蓦然回首,那石却在,灯火阑珊处。其实,家外也有摔哇呜的好石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司空见惯的当街上耐磨的老碾盘,一块厚半尺,直径足有2米多,外边周围有一圈突起的外沿,内部稍微洼陷,又大又圆,又平又滑溜的青石板。老碾盘上有用方木框框住的大石磙,下面有三根圆柱石头支撑,比香台石更大,更光滑,更是我们摔哇呜的理想之地。
七八九,气死狗,惹人烦的我们常在老碾盘上摔哇呜,玩得不亦乐乎,当街上走过老碾盘的大人都望着我们开心的笑着,仿佛回到了他们快乐的童年。来碾米碾豆扁子的人,看见我们愤怒地叫骂,咬牙切齿,怒气冲冲,找我们这伙顽童算帐,撵得我们鸟兽散。碾豆扁人回家提来水,洗碾盘洗石磙洗石轴,趁凉碾的功夫,抬脚到家长那里参我们一本,回家一顿责骂胖揍是跑不了的。记乐不记打的我们,过不了多久,在碾盘上又玩讨人厌的摔哇呜……
摔哇呜真有耍赖的,那是一眨眼一个点的捣蛋鬼,他捏好哇呜,先让人验明正身哇呜没有洞,右手慢慢举起哇呜,趁人不注意,用左手指头捅个洞,然后虚张声势地摔在地上,大呼小叫地让人给他补窟窿,别人信以为真地给他补上了,捣蛋鬼用手捂住嘴偷着笑,一捂捂了一嘴泥,像吃了黄屎,笑的我们直喊肚子疼。
泥巴在伙伴中流转,幸福在笑颜中绽放,快乐在心中流淌。
“啪、啪、啪”的哇呜声此起彼伏,“啊、啊、啊”的尖叫声,“嘿、嘿、嘿”的坏笑声,“行行好,借点泥”的乞讨声,不绝于耳,响彻当街。
“嘭嘭嘭”哇呜接二连三地炸响,伙伴们视窟窿的大小,锱铢必较,惜金如泥,掐泥捏成圆或方的像纸一样薄的泥饼补漏,如窟窿太大,一次补不上,还要二来来,再揪点泥,放在手掌心,啪啪啪,拍得清脆响亮,啪啪啪,拍得泥饼薄如蝉翼,小心翼翼地贴窟窿上,摔方说行了才行。就这样,直到补窟窿一方的泥巴全补完,美其名曰补碗,实为赌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玩哇呜的行家,捏得好,力气大,技巧高,出手一摔,哇呜崩个大窟窿,补泥就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泥越大,用不了很长时间,就把对手的泥赢过来了。
哇呜捏不好技巧差,力气小时运不济的,泥巴在他手里,只出不进,像雪球溶化,越化越小,如茶碗似酒盅,泥巴少得捏不起来了,回天乏术,或缴械投降或被同伙抢夺了去,孔夫子搬家净是输(书),在大伙的哈笑中败下阵来。
泥巴输光了,不是一伙的经协商,可以暂借些泥捞本,不过借泥都是高利贷,要好借好还加倍奉还。愿意借给泥,不是心善大方,而是想继续比摔哇呜,赢得更大胜利和欢乐,但借出泥不多,怕养虎为患,卷土重来打败自己,无颜见江东父老。是一伙的,拉兄弟一把,掰下大块泥巴送兄弟,重捏哇呜另开战。
有时候玩到兴头上,我们也会为谁哇呜崩的窟窿大小,补的泥多少,借的泥不还而争的面红耳赤,大打出手,摔哇呜成了打泥战,赛场成了战场。你抢我的泥巴,我毁你的哇呜,我抹了你一脸泥,你踢了我一腚土,再不惜泥如金,再不锱铢必较,泥巴捏成泥弹,泥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打在身上,留下一个个黄色的弹痕。没泥弹的,自造烟雾弹,从地上抓把土向“敌人”扔去……激战过后,个个成了“泥人、“土人”,那模样,个个都像涂了油彩的“特种兵”,惊得我们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是如此的狼狈,成了泥脸土腚的泥猴子,忍俊不禁的笑了。
一笑泯恩仇,仇敌又成了哥俩好。
小时候,大人给我们讲敬天地神灵,对天地神灵要有敬意和感谢之情,大人给我们讲鬼推碾的事,吓唬我们不要在碾盘摔哇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竟敢在敬天地神灵,点燃香火,向神明致敬的香台子,在鬼推碾的碾盘上动土和泥摔哇呜。俗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可真是应了这句话。
摔哇呜给单调而枯燥的童年增加了缤纷的色彩和生动的趣事,那简单纯粹的快乐时光,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而如今,香台石,碾盘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而在它们身上摔哇呜的场景,连被父母责骂胖揍也都在梦里了。
(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