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拾遗】庙会味道

文摘   2025-01-09 11:57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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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美好的味道,莫过于家乡庙会味道,那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味道。

无水不饮食。农历3月中旬,兖州西关有庙会(也叫蚂蚱庙会)等了一冬,憋了一冬,喝了一冬苦井水的人们,赶庙会,买物品,看热闹,开眼界,欢乐几天,品一品穿会而过府河水沏茶的甜味,尝一尝府河水烹饪的香味。

府河甜水来自泗河,或许是从渐渐变成狭窄而深邃的溪谷的裂缝中涌出的泉水,或许是从山的大石缝间喷出的泉水,或许是从乱乱大灰石的大洞小穴底冒出来的泉水,或许是从山脚下一片短短的天鹅绒似的青青草地上流出来的泉水,从山东省新泰市东南太平顶山西麓,叮咚、叮咚,跳下了山岗,越过了草地,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汇成了一条条湍急的小溪,带着愉快的滔滔不绝的潺湲声汇成泗河。

 泗河,古称泗水,是兖州的母亲河,灌溉土地,养育了兖州一方儿女。是大运河的母亲河,乳汁入四湖,航运通南北。

公元581年,(隋开皇元年),薛胄在兖州城东5里,于泗、沂之交,积石为堰,遏水西流,灌溉农田,曰“薛公渠”又号“丰兖渠”。1289年,(元至元二十六年),为引水济运,改建加固金口坝,掘筑黑风口,同时,修济河土楼、杏林两闸,灌溉兖、济农田。

时代更替,渠变为河。唐代,“丰兖渠”是名副其实的护城河,李白在《东鲁门泛舟二首》中说:“水作青龙盘石堤,桃花夹岸鲁门西”就是描写的从兖州城东石水堰,乘船沿“丰兖渠”顺流而下兖州城西的情景。杜甫《登兖州城楼》“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是杜甫来兖州省亲看父时,借机会登上南楼。南楼,据考证是兖州城南门楼,“丰兖渠”从楼前轻轻地流过。杜甫已去南楼无,此地空余少陵台。至今,府河北岸仍然矗立着唐代南城门遗址,今在兖州区公安局门西侧。

明代朱元璋封十子朱檀就藩兖州,兖州城南扩,将“丰兖渠”涵盖城内,成为穿城河,城内段又称玉河。因兖州是鲁王府所在地,玉河又称府河,也因皇城而又称御河,河上建的桥又称御桥。

御河水清冽淡泊,干净透澈,呈天蓝色,看上去静悄悄像一个女子柔情似水,像雨中的一束彩虹五彩缤纷,像夜空中流动的星河璀璨夺目,犹如一条明亮的缎带飘落在兖州城中间,那样神奇迷人,给兖州带来灵气玉波。两岸垂柳吐新绿,万条垂下绿丝绦,柔软的枝条像姑娘的秀发,轻抚着闪闪发光,金灿灿的,波光耀眼的水面。暴裂的褐树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沉思地俯向流淌的水面上。淡绿的河水穿过神桥、东御桥、中御桥、西御桥,与西关大街为邻,闪着蓝色光亮向西流去,去灌溉土地。

“哎!来喝碗热茶呀,刚沏出来的泗河甜水茶,一分钱一碗,好喝不贵……”还没进庙会,就听到了庙会口上卖茶水的吆喝声。

垒起火龙灶,铁壶煮三江。走过茶棚,一股温暖的茶香扑鼻而来,让人感到舒适和宁静。火龙灶长约3米,呈斜状依次向上,炉心相通,利用热气流向上的原理,炉温逐减。火龙灶一字长蛇阵7个炉眼,一眼一壶,铁壶是老铁匠铺打的铁皮壶,济宁方言叫炊子。炊子系像姑娘头上戴的发卡,牢牢地卡在炊子颈外,炊子盖似一顶华冠,轻轻地戴在炊子头上,炊子嘴下粗上细,像少女的小腿,美的健康,美的性感,炊子身下宽上窄如泰山,稳蹲在灶上。第一个炉灶的火最旺,然后火力逐渐减弱,第一把炊子水先开,提下来,后面炊子依次前提,倒净开水的炊子再装满凉水后,放在灶尾,循环递补。火龙灶上放着7把烟熏黑的铁炊子,像一个个大黑哨,尾部炊子敛声屏气,中间炊子滋滋作响,前边炊子冒着热气。第一炊子水烧开了,嘴冒出白水雾,壶盖子忽起忽落冒着蒸汽,像跳动的音符,发出一种独特而引人注目的哨声,尖锐、清脆且具有穿透力,犹如鸟儿鸣叫,响彻茶棚。

摆起八仙桌,招待十六方。茶棚里摆着两张八仙桌,每张桌子旁边四条长凳。一张桌子上摆着六只大黑碗,大碗里放着茶叶,茶老板像个魔术师,他右手食指拇指捏住炊子把,其它的手指抓住炊把,左手按炊子盖,炊子嘴从高处对准大黑碗,“飞流直下三千尺”,“哗啦”,碗里水响叶开,茶叶翻滚舒展,翩翩起舞,如同一个个灵魂在水中游走,用不同的冲泡手法使茶汤颜色翻盘变幻。另一张桌子上,六只盛满茶水的大碗上盖着玻璃片以防尘土,碗里的茶水闪烁着清冽的色彩和异样的气息,令人心情愉悦,望着碗中的茶水,仿佛能够听到泉水叮咚,弹弦唱歌,令人忍不住想要品尝一口。

西门彘猪更奇绝,肥美不减胡羊酥。大街上饭馆,食摊鳞次栉比,炉灶里的火闪着金色的火焰,升腾着滚烫的炙热,呼呼地唱歌,炒锅里豆油翻滚,青烟升起,食材入锅,“哗”的一下子,油星四溅,“呼”的一声,油锅里生起一团火,香气缭绕。烟筒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像婀娜多姿的舞女,时常变幻着曼妙的舞姿,随风飘荡,袅娜入云,空气中弥漫着烧煤烧柴的烟味和饭菜的馨香。

“看一看啦!滋润爽滑的豆腐脑,六分钱一碗。”个子不高,衣着整齐,挑担子卖豆腐脑的小贩吆喝着,他担子一头木桶装豆腐脑,一头木箱装佐料。   

“瞧一瞧啦!卤猪肺,好吃不贵,爽滑细嫩!”饭馆伙计胳膊上搭条白毛巾在门口大声吆喝。     

“来来来,味道鲜美乌拉牛,三分钱一茶碗,又辣又香。”街边摊主边炒边叫卖。       

一阵阵香味伴着吆喝声扑鼻而来,听见的瞧见的,瞬间味蕾翻滚,直咽口水,馋虫都勾出来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吃荤腥,猪肺最便宜,原滋原味的猪杂卤味摊,顾客围成圈,卤熟的褐白色猪肺,这人要半斤,那人来四两,掌柜地切得厚薄一致,用菏叶包上递到买主手里,猪肺的浓香味,菏叶的清香味溢入人流里。       

 

乌拉牛在铁锅里炒着,发出那种特有的沙沙声,香味飘飘,好不诱人。我买了一茶碗味道鲜美的乌拉牛,摊主捏给我几片两头尖的秫秸签,有福同享,我和伙伴平分乌拉牛,秫秸签,尝鲜吃螺。我左手攫起一个乌拉牛,吸一口,香味和辣味都发挥到了极致。乌拉牛尾部呈锥体形,盖头是片圆形,身体呈螺旋形,青灰色的外壳油乎乎的,我右手捏签,挑下螺盖头,插入肉里,手向上一转一卷,一气呵成,一只饱满肥实弯曲的螺肉便离了壳。“三月田螺满肚仔”螺肉里白色颗粒是螺宝宝,掐去尾尖,将螺肉送进嘴里,“咯吱咯吱”,口腔炸开独特的鲜香,香汁粘在手上还不忘舔舔手指,直吃得“十指油汪汪,嘴巴辣得爽。”

牲口市上,杵着纵横对称的杉杆,上面栓着一条条粗绳子,绳子上栓着人类的朋友牛、马、驴、骡,烈马犟牛单提席,或栓在栓马石上、或栓在大树上,避免犟牛顶牛,烈马踢咬。进了场的买主,考查那些出卖的大牲口,像牲经纪似的扳开牲口嘴唇验齿龄,抬起牲口蹄子看力气,当腰掐一把牲口的腰,检查牲口背腰的抗力,拍拍牲口的屁股看看膘,疑惑不定的去了又回来,害怕上当买亏了,不敢下决心,却反而窥探卖主们的脸色和牲口的材坏。有意向交易的,不用嘴讲价,而是各自伸手,藏在袖筒里做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讨价还价。

栓马石上的一匹儿马,急切的用前蹄刨着地上的土,用后腿踢,打着响鼻,嘴里“咴咴”地叫着,等待着奔驰。树上栓着一头牤牛,穿一件“黄大衣”,两只弯角青里透亮,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嘴里“哞哞”地叫着,仰着头将粗犷的声音拖到最长最大欢迎孩子们,孩子们心里高兴,却不敢到跟前摸摸它,生怕它翻脸不认人,抵他们一角。

放在筐子里笼子里的 “喵喵喵”尖耳朵,长胡子的猫崽,“吱吱吱”三瓣嘴,红眼睛,长耳朵的小兔子,“哼哼哼”扇子耳,身子胖嘟嘟的小猪,“咩咩咩”上宽下窄的嘴巴,半耷拉耳朵的羊羔,“汪汪汪”鼻湿嘴长的狗崽向孩子们打招呼,孩子们蹲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靠近它们,经主人同意,伸手摸摸它们,它们软呼呼像没骨头一样,毛茸茸像棉花团子一样软萌,让孩子们感到愉悦和放松。

卖家禽的人把大篮子放在自己的脚边后,就从篮子里取出鸡鸭鹅搁在地上,这些鸡鸭鹅的脚都是缚住的,卖主解开缚绳,用缚绳一头捆住家禽的一条腿,一头绑在卖主的脚脖子上。半解放的鸡鸭鹅,扇了扇翅膀,伸长了头颈,欢唱起来,“咯咯咯、喔喔喔”,“轧轧轧”,“嘎嘎嘎”,听着就像一曲交响乐,听着就惬意、舒服。

远处唱戏的锣鼓喧天,近处赶会的人声鼎沸,第一次上庙会,从未见过这阵势,身穿锦衣,聪明伶俐的鸡,眼睛显得慌慌张张,冠子全是红得异样的。农村三恶之首的鹅一边转圈,一边引吭高歌,只不过这个高歌绝不是骆宾王看到的水中游泳的惬意欢歌,而是惊惧和恐慌的哀歌。走路像绅士的鸭子吓得白色羽翼颤颤发抖,拼命扑梭,呱呱叫个不停。

风车吱呀吱吱溜地转,这里的风景真呀真好看,方纸折叠,简单成形的风车,插在象牙白的高粱秸秆上,红似火,白似雪,黄如金……不转像花朵,转动似精灵,插在一个上部捆着金色麦秸秆的长杆子上,大大小小,花花绿绿,五彩斑斓,像一个大花筒,春风吹过,风车飞旋,哗哗作响,转出了童话世界的神奇色彩,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看着旋转的风车,想起我做的风车,拿出珍藏的年画,剪出一个边长15厘米的正方形,对角对折两次,沿折痕线剪开大半,将四个三角形的一角折向正方形的中心点并叠加,用鞋钉穿透三角形叠加和中心点后,钉进高粱秸秆头顶,一个风车就做好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使劲对着风车吹去,“呼”的一声,风车“飞”了起来,就像飞旋的电风扇。

“车”成功,我把风车放在腹前,从家里跑到胡同,从胡同跑到当街,风车翩翩起舞,姿态优美,嘎嘎作响的风车声,满载着我的梦想和希望,洒下一路清风,一路欢笑,一种满足、自豪的感觉由然而生,我真想也跟着转起来,“飞”起来。

让人目迷五色的气球随风起舞,紫色的圆气球像茄子,白色的弯气球像月牙,黄色的长气球像金箍棒,是孩子们难得的玩具和快乐的源泉,一个气球就带来脸上的笑容。我和伙伴们欢呼着跑向气球摊,高兴的喊着跳着笑着,像一群活蹦乱跳的小猴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气球,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伙伴从卖气球的小贩那里牵了一只红色的圆气球,并和我们击掌相约,伙伴先擎球领跑,后搞气球传递,让每个人都贺贺新。伙伴右手抓住绳子的另一头,擎过头顶,左臂向上,手掌向前展开,向前奔跑,像火炬传递手,气球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鸟,在头顶无忧无虑的飘啊飘,飞啊飞,飘出童年的快乐,放飞童年的梦想。我们生怕伙伴乐极生悲,手一松,放气球升天,去太空旅行。我们组成气球护卫队,奔跑在庙会上,奔跑在阳光下,奔跑在伙伴前后左右,保护气球安全传递。不一会儿,伙伴交换角色,把绳子的另一头缠在我中指上,打个活结,我攥紧拳头,拽着气球向前奔跑。我们依次传递,我们同奔跑,我们同欢乐。

“呜呜、啾啾、嘟嘟”一串串悠长的泥哨声响起,地摊上摆着神似形略,色彩艳丽,充满童趣般的胖嘟嘟的小猪,机灵灵的小狗,威凛凛的小虎……散发着浓厚的乡土文化气息和民间艺术魅力。每个泥哨下部均留有一个吹气孔和一个回气孔,能吹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属猴,买了一个圆眼睛,朝天鼻,向外凸起大嘴巴的泥猴哨,它顽皮滑稽,栩栩如生,我深吸一口气,鼓圆了腮帮子,嘴对准泥哨的吹气孔,使劲吹了进去,泥哨发出“呜呜呜”悦耳的声响,带着儿时的欢乐,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响彻在空中,我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开了花。

阳光明媚,春困秋乏。三月的春风暖暖的,从我脸上走过,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我,舒服极了。三月的大地又有了生机,大地苏醒土松软,新芽嫩绿桃花红,土地的芳香让我安祥。三月的阳光热情温馨,一地金黄,晒着温暖的太阳,心里身上暖洋洋的,困意袭来,眼皮像被灌了铅一样,在大街边上,盖着湛蓝的天被,躺在松软的地床,不一会儿就听不到人声鼎沸了,惬意地做起了白日梦。

月亮洒辉,星星眨眼,照看着大院子的洋琴戏场,大门口卖戏票,大人票一毛钱,小孩不要票,院子地上用白粉笔画出观众席和舞台。舞台简单透明,一边竖一杆,两竖杆上绑一横杆,横杆中间挂一盏汽灯,舞台中央放一张长桌,桌上摆一张洋琴,洋琴形状呈梯形,外观貌似蝴蝶,俗称“蝴蝶琴”,桌子右边放一凳一伴奏坠琴。围着锅台转了一年的老太太,手提小板凳,手拉小孙子,来听悠扬的旋律,惊艳的戏词;来看一颦一笑、一怒一威,在又哭又笑中,暂忘生活里的琐碎烦恼。

人入戏场戏未开,小孩开始疯起来。免票入场的小孩子并不喜欢看戏,看也是看不懂的,他们来戏场是看新鲜和玩的,大院成了小孩的天堂和游乐场,疯作释放天性,展现天赋,享受快乐。有地奔跑,像一匹匹脱缰的小马儿,如一阵风刮过,有地蹦来蹦去,像一只只灵活的小猴子,似一群快乐的小精灵,有地藏猫猫,仿佛一只只笨拙的小鸵鸟,藏起脑袋露着脚……到处是他们兴高采烈的嬉笑声。

演员上场了,猫奶奶猫姥姥变虎奶奶虎姥姥,对心肝宝贝也不得不大声嗔怪:“别闹了,快坐下听戏”一声当耳旁风,二声装未听见,奶奶姥姥斥责多声后,小孩子做下鬼脸,极不情愿地回到奶奶姥姥身边,有地坐在奶奶的腿上,有的躺在姥姥怀里,老实得像玩乏的小猫。

大戏开场了,琴书艺人微微福身,款款而立,右手持富有弹性的琴竹击弦,舞动如触角,琴声陡然在场中响起,那琴声如展翅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慢奏时音色如叮咚的山泉,快奏时,音色又如潺潺流水,慢敲快砸错杂击,大珠小珠落玉盘。左手打琴板,手腕轻抖动,琴板敲击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的响声,边说边唱,说得朗朗上口,唱得莺歌悠扬。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说到伤心之处,台上艺人声情并茂,边说边唱边流泪,台下老太太受不了了,全都抹起泪来。说到幽默和高兴之处,艺人眉飞色舞,听众开怀大笑,老太太笑岔了气,淌了泪,直不起腰,合不拢嘴,眼迷成缝,脸上笑得像一朵朵绽开的菊花。

二更灯火,曲终漏尽,一会儿,掌声,叫好声骤然响起,响彻夜空。

一甲子过去了,热闹快乐的庙会之旅如在昨天,庙会味道充盈心齿间……


作者简介: 狄振鲁, 19563月出生于兖州城内狄家街。中共党员,中文本科。曾在甘肃省文县上山下乡,在水利电力部五局当工人,电大教师。在兖州日报社干记者编辑,评聘副主任编辑。曾任报社副总编辑,曾任兖州市新闻出版局副局长。
爬格子,笔耕不辍,采写发表稿件数百篇,字数几十万。有的新闻稿,论文,诗歌,散文等在《光明日报》《瞭望周刊》《工人日报》《中国建设报》《中国农机报》《中国电大报》《语文报》《教师报》《少年文史报》《新闻导刊》《山东经济报》《济宁日报》等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数次获中国县市报好新闻三等奖,数次获山东省好新闻三等奖、新闻论文三等奖。被评为水电五局优秀共产党员,济宁市新闻宣传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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