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你吃过最奢侈的一顿饭是什么?

2024-12-19 07:30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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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时在姑姑家做客,去她小姑子家吃过一顿很多年都难以忘怀的饭。

 

姑姑的小姑子家庭条件非常差,家里穷,还有两个儿子在上学。她的丈夫在一次挖煤的过程中,出了事故,死于瓦斯爆炸。由于是地方性的小煤矿,也没赔啥钱,基本上算是白白丢失了性命。

 

那个冬天,下好大雪,我是第一次去姑姑家玩,半路上我的胶靴穿孔,雪水侵进去,给我冻了半死,姑父带我去一个铁匠铺那里烤火。


身子烤暖了我们继续赶路,走着走着姑姑他们就说起了这个小姑子,说她老公走了,这个冬天过得好“折磨人”(方言可怜的意思),然后就说去看看她。


我们一起去了她家,姑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并邀请他们去姑姑家玩几天。姑姑的小姑子于是带着两个儿子,上来玩。这几天我和她的两个儿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她的大儿子叫李嘉(化名),性格比较木讷敏感,话不多,但有点倔。比如有一次吃饭前表哥叫他的语气颇为不耐烦,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赌气要回去,我们劝了好久他才释然。但是他跟我关系特别好,经常陪我去水田抓泥鳅,大冬天的,我俩在污泥巴里抠泥鳅,手上皴裂得血糊糊,脸上却一直笑哈哈。


挖来的泥鳅我们在水井边杀洗干净,让姑姑给了一大坨猪油,炸着吃。那泥鳅炸得一锅的白沫,我们撒了盐和辣椒,干焦干焦的,又腥又香。


我们一起应该玩了有很久,直到快要过小年,姑姑一家又送他们回去。我也跟着一起,顺着那些水田小路,再去了他们家。


依旧是大雪纷飞,我和李嘉在他们屋门口玩雪。姑姑的小姑子现烧起来,一定要留我们吃饭,说主要是一定要让我在这里吃,姑姑说不过,只好答应。


伴随浓浓的柴烟从破窗中钻出来,一股从未有的鲜美味道也就此穿透我的耳鼻,听到的是烈火烧肉的滋滋声,闻到的是极寒凛冽下的酸辣味。


其实拢共只有一个菜,用一个中号的耳锅烧的。


一截陈肉,所谓陈肉,就是陈了几年的腊肉,我们那里一般只有头一年的腊肉才叫腊肉,过了两个年以上的就叫陈肉。


那截陈肉,也不知道陈了多久,长满了乌霉,烧好,洗成了洒金色。切成小条,肉红流油,陈香浓郁。在锅里一炒,飘起来有鲜丝丝的咸香,肉汁一下子就引出了口水。我不禁冲进屋,凑在火塘上,看那金红泛汁的陈肉。


炒了一会儿,姑姑的小姑子开始下调味菜,是一种他们称为盐菜的东西。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蔬菜为原材料,总之就是一种绿色蔬菜,切成小末,加盐姜蒜辣椒放在干坛子里发酵形成的。盐菜干中带润,有一点点绿色,从我的视野中看,大概类似于腌绿萝卜皮。


盐菜有一种十分吸引人的腌盐香炒入锅里,吸收了猪油,散发着复杂莫名的味道,宛如现在穿行在充满烤肉烤串腊肠炖锅的小吃街,被风牵引着往前走一般。


就这样炒了炒,她给锅里掺了水,咕嘟咕嘟的烧着。炖汤之际,加了一些酸萝卜条,酸汤和少少的盐。


大火轰轰的燃,汤锅快快的沸。


煮到肉彻底耙了,就下入土豆和大白菜,开始开饭。


姑姑他们那里盛产水稻,种一种叫做“灰包米”,又叫“绿米”的冷水稻,米脱壳带着浅绿色的灰。淘洗后冰莹雪亮。这种米用生铁大锅煮,自动焖出来均匀的气孔,米香顺着气孔望天窜,香死了!


破屋寒天,人情热饭。


我们就这样挤在一起吃了起来。汤锅里的土豆条和大白菜都经了霜,格外甜脆,被那锅陈肉盐菜酸萝卜汤,炖煮得鲜辣酸爽,口口回甜。配合着那灰包米饭,菜式单调,滋味隽永。那天的锅烧得格外旺,饭吃得格外久,过了将近二十年我都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好吃,也许是寡居的阿姨用了家里最珍贵的食材,用了最好的手艺,招待她儿子的新朋友。也许是在那样极寒冷极困顿的境地,满屋充满了一种发自肺腑的炽热真诚。也许还有其他种种无法感知,又真实存在的氛围、气场和温度。


那是一种只有机缘才能吃到的饭,一炉之味,仅此而已。我有时候会想,自己曾经是多幸运,才能在这样滚滚红尘,有这样的相遇,有这样的“相食”。


看到这里,也许有朋友问起他们现在的生活,因为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读书,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了。前几年家庭变故,加上疫情目前一直在成都,所以也没怎么回去。跟表哥他们联系都很少,也就没有李嘉他们电话了。


偶尔听表哥他们聊起过,似乎在深圳那边工作,应该过得挺好的。虽然是儿时的好伙伴,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常年走动,肯定不可能现在冒昧重新联系。

 

只能说一个时段有一个时段的情谊吧,成年之后相忘于江湖,并不影响我记得曾经的赤诚。也不意味着现在一定能够那样很好的相处相交。太多年不在同样的语境,强行重新融入也会很尴尬,除非特定的场合或者情况我们可能很难再见和再联系,这也是一种缘分。

南行兮
有苦吃苦,有糖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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