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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厕所门口有一棵杜仲树，这棵树是爸偶然栽下的。在此之前，栽树的地方种过一株为我治病的大黄。后来大黄被鸡刨掉了，这才有了杜仲的空间。
杜仲种上以后，一直长得很茂盛，形如撑伞，绿叶层层。杜仲树下面草都不怎么生，仿佛所有的营养只归它独自享用似的，所以这棵杜仲树长得很快。没用多久，已经有胳膊粗。
我和我爸每年在杜仲树不远的边上做营养块育烟苗，他担着粪水，要来来回回经过杜仲树。看到这棵树越长越肥大，很高兴觉得可以剥很厚的杜仲皮下来卖钱。
我不知道杜仲皮值钱，问为什么要剥呢？剥了会死吗？我爸说杜仲剥了皮还可以再长出来。
“别剥了，让他再长大点，皮子厚些”。
我有些心疼这棵杜仲，随口一吱。我爸却也觉得在理，就没有再打它的主意。
杜仲树没人打扰，长得又高又粗又直，碧绿亭亭，伞形更大。而且在叶子的簇拥下，很有一股子厚润的生意。
我爸说这棵杜仲树与众不同，因为它看起来好像比一般的杜仲树要“油”得多。我理解为葱茏茂盛，有大树的气象。
再长大一点，这杜仲树也开花结籽呢。那籽随意落在它的周围，春天的时候，竟然长出来一片小苗苗，嫩绿纤纤，探头探脑。我爸把这些小苗苗移植了一些到开垦的山田，不过由于土地有限，其他的小苗苗没法管。这些嫩苗苗被鸡刨过几回，便也零落了。
过了几年，我爸在外打工，我在外求学。家里的地由婆婆和爷爷种着，老人年纪大，图便捷，把这最近的地开发得很细。就连杜仲树下面的小空地，也围起来，靠着杜仲树育了一窝三七。
我二十岁以后的日子，像吹气球一样，忽然一鼓，就顷刻炸裂。
爸爸和婆婆爷爷都相继去世。其中爸爸去世前不久，自己还在想偏方，以求延续寿命。他让我挖了党参，又摘一些杜仲树叶，混在一起熬水喝。
那是他唯一一次使用这棵杜仲。
婆婆走了以后，不知道是谁，悄咪咪挖走了树下的三七。没法追查，也不想追查。之后我带着一些离去的心情，回到了成都。
家里的地，不能荒着，借给几个叔叔种去。说是借，从现实情况来看，更像是被瓜分。当然了，这没必要严格定义，我只是说内心的感受，如同被瓜分了一样。
这些地他们种药材的种药材，种烟草的种烟草，种粮食的种粮食。
种地的人一变，熟悉的地貌都好像发生了变化，乍一眼望去，跟我好疏远。
前年我过年回家，因为疫情的关系被关在了老家三个多月。关着关着都到了清明节边上，等到可以回去上班，正是杜仲树大散叶子的时候了。
我收拾了行囊，挨个把门锁好。
从堂屋出来，一瞥眼，我看到了那棵杜仲树。这片地是二叔在种的，因为害怕遮挡庄稼，他把树顶树冠都修剪了。一整棵树，只有了树干没有了树枝，我爸亲手种的，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亭亭如伞，层层叠绿的杜仲树，如今已孤零零，萧条条。
成为了一个独枝，在春风中漂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