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洗漱间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七点不到,一般这个时候,是没有电话响的。会是谁呢?匆忙地洗净脸手,回到床边来看,手机上显示的这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我想,如果是我认识的人,他有急事找我的话,应该会继续给我来电话的。等了一会儿,手机没有再响。
我既不想贸然回拔那个未接来电,也怕万一是外地来京的朋友,不回复岂不是冷落了他?
于是,小心翼翼地发短信询问:“哪位?”
过了一会儿,短信回复:“一个你二十年未见面的人,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怕请我吃饭?”
一个二十年未见面的人,这真是个难题。他会是谁呢?
在已经成为过去的二十年里,到底邂逅了多少一面之缘的朋友?真是数不清,也无从想起了。
还是怕冷落他,于是,再发短信:“是谁?二十年不见,你怎么忽然想到我了?呵呵。”
对方很快回复:“你的手机号,是我从你很亲近的人那里要来的,猜猜我是谁?”
对于这种“猜猜我是谁”的电话游戏,我实在没有兴趣。
也许对方觉得这样做很有趣,但是很显然,他没有站在他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更可能想不到,这样做实际是浪费他人时间、精力,乃至脑细胞!
我感觉这的确像个骚扰短信,于是回复:“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我也没办法。一是知道我手机号的人太多了,二是二十年不见,我真不知道从何处想。”
“好好猜猜。”
我没理会他。
短信又来了,“一个很熟悉你过去的人。再猜猜。”
好像有案底在他手里。呵呵,我实在懒得猜,“算了吧,我不想给自己添那么多麻烦,也无法和那个不愿意以真面目示我的二十年的故人来回发短信了。再见。”
“你为什么要说再见?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怕见我?”对方在暗处,咄咄逼人。
亏心事吗,学禅前肯定做过,但那时尚小,也不会太出格,不足以让人记恨二十年吧?
学禅后,虽然不敢说没有恶缘,但我在尽可能地减少恶缘出现的机率。
平素,像这样没完没了的“猜、猜、猜”,我实在懒于搭理。但现在所面对的,是号称已经二十年没见过面的朋友,我怕冷落了他。
又回了一下:“麻烦你告诉我一下,谁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你的?顺便在你愿意的情况下,告诉我一下,你是谁?”
“使劲猜,你会想起我。”
我有劲没处使,只好回复:“抱歉。我还有许多事。再见。祝好。”
对方发出诃责,“作为你的老同学,我只不过想让你猜猜我是谁。没想到你这样冷漠,也许是我错了。不该逗你,以后不会了。”
老同学?这是个提示。
二十年不见,说明是小学阶段的。可是小学我念了八年,由于留级多,同学也多。既然二十年没联系,他是谁,对于我来说,想猜也没处猜。
既然如此,不回短信也罢。
过了三五分钟,短信又来:“我只是想让你多猜猜。没想到你这个算是有素质的人竟然会不理我。告诉你,下礼拜,我还来,你记着要请我。”
我觉得,我可以保持沉默。
释迦牟尼临去逝时,僧人们向他请教:“您老人家去逝后,如果在僧团里出现特别糟糕的人与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释迦牟尼说:“默摈之。”
默,是沉默;摈,是排除、遗弃。默摈,就是不理睬,不解释,不辩论。
释迦牟尼的言教,具体地说,就是“对于你不想理会、不能理会、无法理会的人与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默摈之’”。
对于这个冰冷的、无有人情味的、让我猜谜的手机号,我也选择“默摈之”吧。
对于这位二十年未曾谋面的朋友,我说声“抱歉”。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虽然我缺席了你的生活,但这并没有妨碍我们彼此的生活。既然如此,那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相忘于江湖,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