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张恒新：我的爹娘
文摘
文化
2024-11-13 08:01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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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等等我。”娘颠着小脚，一边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一边使劲地跺着三寸小脚。”老婆子，这回你撵不上我了吧，快走两步。”爹扭过头来，望着落在后面的老伴，嘿嘿地笑着，收住了脚步。“老头子，就你能，还有飞机跑得快？”娘颤微微迈着碎步，往前挪了挪身子。”老婆子，你撵不上我喽，你来撵我呀！”爹又加快了脚步，不时望着身后的老伴。“这死老头子，就你有能耐，呸呸呸……”娘喘着粗气，无奈地望着走在前面的爹。”老婆子，这回服了吧，啍哼。”爹甩了甩手中的拐杖，又嘿嘿地笑着。突然脚下不小心踩了小石块，重重摔了个”屁股蹲”儿。“老头子，这回还往哪里跑，你跑呀，还充能不？”娘搀扶着不服气的老伴，揉搓着爹的屁股，爹的脸色绿油油的，一脚把小石块踢得远远的，无奈地摇着头。“我不服，我就不服。”爹挣脱了娘的手，悻悻地回了家。 我娘是富农的女儿，虽不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但至少也是个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二小姐”。爹是村里的会计，大大小小也是个“官儿”，也许爹当时走了”狗屎运”，那年娶到了我的娘。在我的想象中，当年的爹也许是个眉清目秀的帅小伙吧。据外祖母说，打死也她不同意这桩婚姻，门不当，户不对的，几乎断绝了母女关系。我娘一根筋，走到黑，破天荒的嫁给了爹，老张家坟上头冒了“青烟”。在那个物资匮泛的岁月里，我娘出嫁的那天，冰冷的寒风刺骨。爹欢天喜地推着独轮车，独轮车上坐着我的娘亲，娘满眼桃花，娇艳欲滴。爹似脚下生了风似的，独轮车嘎吱嘎吱作响。爹心花怒放，似怕别人抢了他的新娘，一路狂奔。 娘先后生育了六个孩子，五男一女。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岁月里，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来，真的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我的外祖母搬迁到了大城里，十几年没有了音信。娘以那柔弱的身躯、顽强的生命力，支撑着我们这个破碎大家庭。爹是个甩手掌柜，算盘珠子扒拉得满屋子响。如果爹作帐时动动手脚，和领导们打成一团，我们这个家庭也不至于…… 那年乡里来我村子征兵，我的身高很不理想。娘便央求着爹，去通融一下乡领导。没曾想，爹大手一挥，没有一点商量余地，最后把那个名额给了李广胜。娘很无可奈何，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央求着我爹，爹只是意味深长地抚摸着我的头，我感觉那双手，好冰冷，也很沉重。我的军人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或许人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无奈，让人无力回天。娘把她最心爱的女儿（我唯一的姐姐）远嫁到东北，母女相隔千里，只能在梦中重逢，叙说着悄悄话。许多年来，娘也牵挂着遥远的女儿，让我写信、打电话告诉我姐。说她生活得很充实，等有时间一定去东北看看。可一切的一切都事与愿违，娘无计可施，始终没去过遥远的东北。这是娘一生末了的夙愿，一生的牵肠挂肚。第二天一大早，娘洗去心中的泪水，依旧回到了锅碗瓢盘的现实中。 我的娘是个心巧手巧、又富有爱心的女人。给娃娃们纳鞋底，做红布兜兜，缝制小棉祆。以至于在她花甲之年，还能脚踏缝纫机，穿针引钱，缝缝补补。娘一生乐此不疲，不肯放下手中的针钱活，直到她临走的那天，还有一件没有缝制好的小棉祆，紧紧攥在她手里。 娘一生嗜甜食，吃不够的玉米粥，地瓜干。与我爹的脾气格格不入，爹很惧怕我的娘亲，望着娘的身影，便远远地躲藏起来。“老头子，你钻进老鼠洞，我也揪出你来。”娘四处张望着，寻着喝了闷酒的老爹。老爹蜷缩在麦垛里，麦草裹满了全身。”这死老头子，喝酒不要命。”娘甩了爹两个响亮的耳光，爹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老婆子，别管我，我还要喝、喝酒，我这辈子，受够了委屈。”爹小声唠叼着，伸长着脖梗子，摘下胸前的酒瓶。娘冲上前去，将酒瓶扔出了老远。娘揪着爹的耳朵，把他薅进了屋里。”这老婆子，真霸道，赶明儿，我休了你。“爹满嘴喷着酒气，一付愤愤不平的样子。 娘和爹生活了一辈子，也”打斗”了一辈子。娘也恨铁不成钢，爹只是嘿嘿地笑着，将手伸进了娘的衣襟里。”老婆子，我给你挠挠痒痒呗。”爹往手中吐了唾沫，轻轻地挠着娘的后背，温顺闭着双眼，很惬意的样子。”往上一点，往上再住下”，娘施号发令着。”嘿嘿，这纸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娘愰愰惚惚进入了梦香，爹如释重负…… 一晃，爹娘已去了那个遥远的天堂，天堂里没有车来车住，也没有灾难与痛苦。我时常立在爹、娘的坟茔前，我似看到了爹娘的嬉笑怒骂、欢乐开怀地笑着。不争气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浸湿了我的双眼。 起风了，一阵寒风袭来，吹散了坟茔前白色的花朵。仿佛一切都戛然而止，片刻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张恒新，笔名恒心，山东省汶上县人，济南市莱芜区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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