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天 的 飞 骏 梦
——熊飞骏
我一直想拥有一幢远离尘世的小屋。
小屋面积可以不大，小到只有十来个平方也不错，建筑质量可以简陋到只有茅草屋顶遮挡风雨。
但小屋的周边环境要好，干净明朗别具一格。屋后有一扇向阳的山坡，坡上有一片红色的小树林。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河床铺满干净细砂或小石头。溪旁有一亩可以扎帐篷的草坪……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住所，可迄今仍在梦里。要么找不到，要么找到了也是有主的空间，没条件搭建小屋定居。
对于住所来说，我对环境的要求远远大于房屋质量。
沼泽里的一幢金碧辉煌的宫殿，绿草如茵山坡上的一个简易茅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往大点说，我宁愿去瑞士做一个只能啃冷馒头的穷人，也不愿去肢改记者的沙特享受山珍海味三妻四妾。
所以我特别关注社会的文明水准。
一个文明不及格的社会，马云的得意也只停留在脸上，入不了心里，随时都想脚底抹油玩移民。
一个公平干净自由的社会，杨白劳眼角也能绽放出会心的微笑，对尊重他的祖国不离不弃。
我不明白国人为何那么在意个人的小家，却对自己生存的社会环境漠不关心？
人们聚在一起最热衷的话题是车房股票，谁要是关注大环境就群起而攻之。
你就算拥有一幢众人瞩目的宫殿，满眼都是臭气熏天的沼泽有意思吗？
人人都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人人都在“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一个民族如果小聪明到这程度，下一个大灾难就只剩下时间问题。
不要以为你在一线城市拥有多套豪宅存款够吃儿孙好几代就高枕无忧。
杜甫壮年时“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没几年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了。
…………
上月去山里宿营，在河边看到一处漂亮得闪眼的村庄。
我在内地从没看见过如此华丽的村庄。
几十套房子都是新盖的，套套都像山里的豪宅。
除了特别亮眼的豪宅外，还有一大片休闲广场，配套设施也是我见过的所有山村所不及。
村庄座落的地段也是一流，位于河边的一处平畈，当地最好的耕地填平硬化的。
在耕地逼窄寸土如金的山区，毁掉一大片平整的耕地建房可不算正常行为。
我想这个村一定出了一位在一线城市玩房地产的暴发户，把全族人从山上迁到这里来建新村，一方面造福乡里，一方面过把“富贵归故乡”瘾。
进村里转了一圈，村民说这个村是当地的“扶贫新村”，每个住户都是“定点扶贫”对像，所有住宅和设施都是税款修建的，人均25平方米以上。
我听后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如此扶贫？众人出钱建造的贫困村比当地所有村庄都华丽，住宅比多数自建房都亮眼，这会带来什么榜样效应？
除了为当地官府脸上贴金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助长“懒汉效应”，和六十年前的消灭私有制异曲同工。
众村民看到这个“扶贫新村”后，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太勤劳节俭了？失去了“定点扶贫”资格。
对于一个地方政府来说，拿税款来“扶贫”肯定是必要的，但必须有个“度”，不能让“帮扶对像”比多数出钱人住得更好，否则负面效应将远远大于正面。
你被迫拿钱接济一个乞丐，结果发现乞丐天天大块吃肉你只能喝点肉汤，是不是会后悔当初没有做乞丐？社会上的乞丐是不是会越来越多？
近两年我采访过很多农民对“定点扶贫”的看法，很难听到一句正面评价。被扶者不满意，不是抱怨豆腐渣就是数落还有哪些没做好。扶者更不满意，这形式主义太过头了。
各位可以关注一下，很多地方的“扶贫村”，都是建在交通和环境特好的地段，比当地多数村庄的位置都要好，甚至不惜毁掉大片肥沃的耕地。
…………
上月走访了两个家庭，A是“贫困户”，B是挂点的“帮扶”主。
A家有两个女儿，大的在县城读理工，小的上初中。
各县理工因为不是应付高考为要务，都是教育扶助的主要对象。
大女儿每年要花三万元。
理工每学期学费八百元，另外学校补助一千元。
三万元都是大女儿的在校生活费，除寒暑假三月外每周还有两天吃喝在家。
小女儿吃喝在家，但请了一个家庭教师周末全天候“一对一补课”，每小时八十元。
穷人家富养出败家子是新世纪中国普遍性社会景观。
同一个城市，B上寄宿高中的故娘每月生活费不到五百元。
B家姑娘从没有偿补课过，连暑期学校统一要求的有偿补课也没参加。
A的女儿消费比B的女儿大几倍，可A家却是B家的帮扶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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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两年前就全民奔“小康”了。
“小康”国农村的主要致贫方式是教育致贫和大病致贫，而不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用税钱给“贫困户”建再好的住宅，一场大病一折腾又“返贫”了。
让“贫困户”率先实现免费教育和免费医疗，不但扶贫措施更得力“返贫”空间小，总费用比现行“建新村扶贫”少得多；还可节省出大笔扶贫干部的出车生活费用；更重要的是不容易助长社会上的“懒汉效应”，做到扶弱不扶懒不扶败家汉。
乡村质量尚可的空房子多的是，房屋太破的少数贫困户想换个住所并不难。乡里乡亲的，房主就算收点租金也是象征性的。房屋要人撑，有人的住房比空房寿命长得多，空出来的住宅送给他人暂住是双方受益。
就算真个要为贫困户换房，在原址修补或重建即可，大可不必浪费土地另择新址营建闪亮新村。
对于地方领导来说，政绩也许是最主要的，“建新村扶贫”更能体现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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