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 | 一个刚烈的女子被记入县志
民生
文化
2025-01-25 20:29
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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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二年（1655）九月初二日夜，月隐星稀，天地一片漆黑。喧嚣了一天的崞县横道镇，终于安静了下来。远处居民的小院里，零星传出几声犬吠。街边小巷的墙角间，秋虫单调的鸣声，时断时续。暮秋的小镇，在一种淡淡的谷香的弥漫中，渐渐隐入沉寂。在小镇南街，有一户亮着灯的人家。油灯微黄的光亮忽闪忽闪地从窗棂里映了出来，显得格外柔和。这是一户普通的四口之家。男主人名樊月，年轻力壮，是一个靠给人驮运物品为生的脚夫。昨日接到商家雇单，负责将一批油梨驮运到雁门关外的岱岳镇。今一早，樊月怀揣几张谷面烧饼，便启程上路了。屋里，只剩下妻子陈氏和两个熟睡的女儿。陈氏一边在灯下做着针线，一边惦念着出远门的丈夫。结婚六年来，夫妻二人同甘共苦，相敬如宾。想到平日间的恩爱，她那娇俏的脸颊不觉泛起一抹绯红。“啪”地一声，灯花儿爆了一下。陈氏寻思：许是丈夫在雁门关上的某个客栈里，给自己报平安了吧！突然间，街肆上传来两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夜的宁静。既而，轰门声、爆破声、鸡犬声、哭喊声响成一片。陈氏惊忙跑出院，依着门缝查看究竟。但见大街上灯火招摇，亮如白昼。一干贼匪手执火把利刃，乘夜鼓噪。流矢飞炮，声震天地。居民们惊慌失措，满街乱奔。陈氏马上意识到又是贼匪来镇上抢钱粮来了。自顺治六年（1649）大同总兵姜瓖的军队被清兵击溃以来，部分游兵散勇便盘踞五台山区，落草为寇，祸害乡民。清军连年征剿，无奈五台山区地形险要，匪巢分散，始终难以彻底剿灭。定崞台交界地带匪祸频发，民众苦不堪言。今夜突现匪情，情况危机。陈氏不容多想，慌忙将两个熟睡的孩子叫起，手拉还在懵懂中的二女翻越一截低矮的界墙，逃到隔院一间破败的空房中躲避。不料，就在其越墙之际被贼匪发觉。匪人们斩断门拴，手执火把，一哄而入。匪首见陈氏体态窈窕，面容娇好，不禁大喜，手执利刃逼其相从。陈氏怀拥二女，苦苦哀求。怎奈贼匪哪能听得进去，一个臂搂将陈氏扛在肩上，夺门而出，将陈氏夹置于骡背，并挟裹抢来的银粮细软，蜂拥而去。东行十里许，至滹沱河畔。陈氏对匪首说：“事已至此，我依你们便是了。恳请大王给我松绑，好让我喘口气。”匪首一听，忙令手下为其松了绑。不料，陈氏使出全身气力，奋身一跃，从骡背上跳入河中。无奈河缓水浅，求死不成，被贼匪抓起，重新捆绑于骡背。陈氏破口骂贼，意欲激其怒火，以求速死。然而贼慕其姿容，一任挣扎怒骂，始终不愠不怒。行至南山半腰，但见山路崎岖，悬崖绝壁。陈氏极力挣扎，意欲倾身坠崖。众贼左右护持，狼狈不堪。登至山顶，陈氏抵死不行，而贼匪们也已精疲力竭，遂短暂休整。陈氏借助火光环顾四周，只见山顶狭窄，两边万丈深渊，便大声道：“此乃我葬身之地也！”匪首有点不耐烦了，近前便问：“你真想死么?”陈氏怒目圆睁，猛得“咯噌”一声，咬断舌头，唾其一脸。贼首大怒道：“我成全你！”说罢，朝陈氏大腿就是一刀。陈氏大笑：“我甘此久矣，何不速杀！”众贼怒，挥刀连刺，致陈氏断肋而死。贼匪将尸体掷下悬崖，悻悻而去。樊月自关外返回，闻妻为贼人挟裹而去，不禁失声痛哭。他坚信妻子会设法寻回家来，便每天外出搜寻。两月后，终于在南山脚下找到妻子的尸体，步行三十余里，负尸而归。邻居们听闻，纷纷前来凭吊。但见陈氏衣裙与躯体紧紧捆缚成一体，而发髻不乱，面色如生。睹者无不为其遭受之难而垂泪，为其刚烈之志而敬仰。崞县横道镇南街大寺的卷棚之上，悬挂着一块为陈氏立的木制牌匾，上刻“天褒贞烈”四个大字，左右两行小字分别为“大清顺治十四年岁次丁酉仲春月穀旦”“钦差原任陕西文县游击将军韩□为樊月妻陈氏立”。陈烈妇舍生保贞节的故事，在崞县同川一带流传很广。可惜乾隆二十一年修《崞县志》时，并未将其收入。同川文士续昑经过多年查访，将其辑成小传，收录于亲编的《崞县志补遗》之中，才使这段悲壮凄美的故事以文字的形式流传了下来。光绪八年，崞县县令续修《崞县志》时，终于将陈烈妇的小传增补到《卷六-人物志下-烈妇》一栏中。这算是官方给的一个正式的名分吧！只是，以死换名节，其代价也不免太过惨重了。温峰著，1971年生，山西原平人。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忻州师范学院区域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原平市民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收藏与研究本地历史文化实物遗存二十余年，并写出了大量的研究文稿，先后有四十余篇文史作品在省内外各级刊物上发表，与人合编《书画同川》《同川故事》《崞风》《原平历史人物钩沉》《原平历代名人墨迹》等书，主编《东社温氏族谱》，著有《收藏原平》《原平百年影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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