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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花一路叹着气，怎么了这是，家里人都不安生。她嘴里不停地默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这些灾祸离自己的家人远一点，又自责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冲撞了神灵。
前几天，她希望烫伤的是自己，现在她又希望这个挂起胳膊的是自己。她恨不能自己来承担这一切苦难，只要家人平安幸福。
她的泪模糊了双眼。刘轩豪说，妈妈，没事的，英语都是选择题，我写ABCD就行了。
李秀花看着儿子吃完饭，离考试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李秀花让刘轩豪躺一会儿，自己坐在儿子身边看着表。
刘轩豪眯了一会儿就醒了。他看到妈妈坐在自己身边打盹，头垂下去，又抬起来，还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墙上的挂钟。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泪留在眼眶里。
石头在矿务局的职工医院治了一个星期，伤口还不见好，特别是膝盖窝那里，有感染的迹象，大夫建议转院。李秀花去银行取出一千块钱来，刘轩逸拿出二百多块，刘轩萱也拿来三百块。孙副矿长给他找了一辆去省城拉货的大卡车，石鲜花抱着孩子坐进了驾驶室，刘轩元坐在卡车的车厢上。
看着车开出去很久，李秀花才扭身走回家来。
好几天了，她忙着做饭送饭，慌乱得很，现在看到这个安静的家，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她很想拿抹布把柜子上的灰尘擦一下，可就是躺在炕上起不来。她躺在炕上看着这个屋子，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相框上，相框被人动过了，中间那张全家福不在了，那是石头过百天的时候拍的。谁会拿这个呢?
一定是老四老五两个坏小子，这几天顾不上管他们，简直要反天吧!
几天的担惊受怕、自责后悔、做饭做汤、打听偏方，她都咬牙熬了下来。她没有和人诉苦的习惯，这么多年，她吃过的那些苦，又怎么能一一诉说?她的腰驼了，背挺不直了，她的皱纹多到数不清了，可是，她还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有成人，她只能像一匹母马，和她的搭档刘大山一起，低下头，弓着身子，拉着这辆大车，一直向前，向前，不敢有丝毫的松劲。刚刚攒下几个钱，本来是为老二轩逸结婚准备的，那个吴娟姑娘虽然娇气一些，可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老二，怎么说也得找间房子，才能办婚事吧?也不知道人家上海人会要多少彩礼?
老三最后一门没考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孩子的手肿成那样，能咬牙去考场就不错了。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偏偏不让他好好考英语，老三的英语成绩一向不错啊！
那场事故之后，老二虽然还是爱说爱笑，但是，眼神阴郁了许多，那黑漆漆的井下，还有再也不能来家里找他的李达，还有多少伤痛留在了孩子的心底?孩子受伤了，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现在，有时候看到他吃力地推车，也不能去帮帮他，怕他心里难受。起早贪黑地摆摊，好不容易自己攒了几个钱，又全拿给石头看病去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当妈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挺了挺腰，坐了起来，想到儿子们住的小屋里去看一下。几天了，她都没顾上进去一下。她推门进去，屋子里却是出奇地干净整齐，空气里飘过一丝令人不安的味道。
她看到，在二儿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面，放了一个信封。
信封开着口，里面有一张写满字的纸。李秀花的手颤抖起来，她差点儿把那纸撕破了，那是一张从老三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撕得整整齐齐，毛边儿也很整齐，这是老二的作风，他喜欢齐整。纸上写着许多的字，她看了几遍，那些字才一个个进入她的眼睛，又看了好几遍，她才明白，儿子离家出走了。而且是和那个吴娟一起，他们可能会去上海。
这几个字都很简单，儿子体谅她只读过几年书，认得的字不多。她却不能原谅儿子这样的荒唐。
她把那张纸按原来的折痕叠好，塞进信封里，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她看到老二的三轮车停在墙角，里面的货品都整齐地码好了，“把剩下的货给了门口的小卖部吧！”这是老二那张纸上写的，这几个字，她也认识。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滚烫的，都在往她的心脏上烙。她想去找刘大山，可刘大山在井下，她只能去找刘轩萱。
大女儿刘轩萱正在上班，她见妈妈带着泪痕走进来，以为是石头的伤口又恶化了，急忙把她带进一个单独的房间，问，“是不是哥哥嫂子打回电话来了?”
李秀花摇摇头，把攥在手里的信封递给她，那信封已经被她手心里的汗濡湿了。
刘轩萱看完了信，反而笑了起来，“妈，我就说咱们老二是个闷声办大事的主，这不声不响给你把媳妇也娶下了，你还发愁啥?”
作者
简介
付美兰，昵称熊猫。70后，轩岗人，嗜好读书，从事文字工作。心理咨询师，家庭教育指导师，研究学生心理与家庭教育。出生于山区，喜欢山的阔达与俊朗，喜欢山区的生活，喜欢山民的淳朴与温情，愿意为他们写下最鲜活的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