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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很庆幸她戴了墨镜。大卫的墓地旁没有一点树荫。七月纽约的中午烈日当头,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穿着一身黑,黛西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幸好有墨镜,黛西对自己说。她有点感冒,时不时地用手中的手帕擦擦鼻涕。大卫的姐姐和他秘书在黛西身边泣不成声。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一天傍晚黛西买菜回来,发现大卫倒在沙发上。一开始她以为大卫只是睡了过去。当黛西做好晚饭后,喊大卫吃饭,大卫并没有醒来。黛西才发现大卫已经失去了呼吸。
大卫一生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大卫是帮人报税的会计师。上班时候除了要上厕所,大卫需要站起来以外,其余时间他都坐着。哪怕是拿水,大卫也是坐在椅子上,脚在地上拨拉着,去饮水机边上接水。回到家,大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新闻,一场又一场的比赛,然后就是吃饭,接着继续坐在电视前。牛排和羊排是大卫的最爱。他不喜欢蔬菜。大卫特别喜欢吃甜食。每天早上他一定要在吐司上涂上厚厚的果酱或者巧克力酱,每天下午一袋的奥利奥巧克力小饼干,晚上则是黛西烤的甜品或者冰淇淋。
黛西曾经试着做一些健康的甜点。大卫很不满,总在家人面前嘲笑黛西,“你们看看这个西葫芦饼干,吃上去像一坨屎一样。”黛西的爸妈是卖糖的。小时候,黛西的妈妈罗丝经常拿一把铁勺,放一把砂糖在铁勺上,在壁炉边上把糖烤化,等铁勺稍微冷却的时候,喂给黛西和她姐姐珍妮当零食。因为总是姐姐先吃,轮到黛西的时候,就只剩一小口。罗丝30岁就去世了,没多久珍妮也走了。都是脑癌。从那时候起,黛西就发誓不再吃甜食。
大卫经常笑话黛西,笑话她三天两头跑医院,每天都觉得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靠吃保健品为生。大卫说黛西被那些搞保健品传销的骗了。他称他遵守的是巴菲特饮食。既然巴菲特能靠不健身,吃牛排汉堡奶昔活到八十多岁,那么他也可以。大卫说,“你看那些卖保健品的都死的很早,我只相信成功的案例。”
“他死得太早了!他还这么年轻!”大卫的姐姐恸哭道。
早吗?黛西心里想。大卫的死亡时间距离他们结婚的日子35年10个月2天。黛西16岁就认识大卫了。黛西在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小镇长大,镇上大多是煤炭工人。大卫来到这个镇上的时候大约20岁出头。那个时候的大卫瘦瘦高高的,戴着眼镜,比镇上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看上去文雅许多。新开的化工厂的一个经理是大卫的亲戚,大卫便成为了化工厂的会计。大卫在纽约长大,他说他刚好借这个机会四处转转,看看纽约以外的世界。大卫在镇上很受欢迎。黛西的长相在镇上不算出众,她的话不多,不像镇上大部分女孩那样奔放,一生起气来就爆粗口。当大卫说话的时候,黛西会认真地听着,时而抬头微笑。黛西经常问大卫纽约的生活。大卫说黛西是一个好妻子应该有的样子,守本分,安静温柔。
罗丝和珍妮过世后,黛西的爸爸卢克对黛西越来越差。其实罗丝和珍妮活着的时候,卢克就是一个非常暴躁的人。卢克不喜欢黛西,因为黛西长得不像他。家里人都是胖胖的,唯独黛西很瘦。卢克经常问罗丝,黛西怎么这么瘦,全镇只有超市老板是个瘦子。卢克和罗丝总是会就这个问题大打出手。每次罗丝去超市买东西稍微晚点回来,卢克就会破口大骂。每次看到男生找珍妮和黛西聊天,卢克会跳出来驱赶男生,大喊道,“你们这两个婊子,和你娘一样!”
罗丝和珍妮过世后,卢克越来越喜欢喝酒。每次喝完酒,他看黛西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卢克有一次半夜喝醉,突然中风,摔倒在街边。好在路人发现送到医院。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却从此半身不遂。黛西为此松了一口气。
黛西18岁就嫁给了大卫。结婚后黛西随着大卫搬回了纽约。去纽约之前黛西只在荧幕上看到过纽约,看到那些性感的摩登女郎和西装革履的男子在摩天大楼下穿梭,在高穹顶的豪华餐厅里面优雅地用餐,坐在酒吧的高凳上调情,喝着黛西没有听说过的酒。大卫第一次带黛西去曼哈顿的时候,黛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无所适从。大卫和他姐姐打趣道,“你看,一个乡巴佬,来了大城市,连过街都不会了。”
大卫和黛西住的地方没有荧幕上的大楼。虽然都是纽约,但是只有曼哈顿才是荧幕上纽约的样子。一开始,大卫和黛西与大卫的父母住在一起。大卫的父母在皇后区的阿斯托尼亚住了一辈子。那里很多意大利人和希腊人。离曼哈顿商业购物区要45分钟的地铁车程。大卫说他们暂时和父母住,要努力工作存钱买房。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二十年,直到大卫的父母相继离世。大卫是意大利人的二代移民,他们经常会在家里说意大利话。黛西听不懂。好像也没有人介意她能不能听懂。
这二十年,黛西除了在超市上班,努力攒钱买房,还操持着家里所有的家务。大卫叫黛西把钱都上交给他,因为他是会计。他说黛西没有受过教育,搞不清楚钱的事情。
大卫和黛西刚到纽约的时候,有人来推销保险,说他们夫妻正年轻,可以买一个给未来的孩子多点保障。大卫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保险公司换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大胸妹来找他们。新的保险经纪请大卫出去吃晚饭。晚上大卫回到家很开心地哼着小曲,一身的香水味。他大声地和黛西说,我给我们两都买了保险,以后我们的孩子有保障了。
谁料到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大卫逢人就说,黛西有问题,生不下蛋来。黛西的姨对黛西说,“没有孩子对于一个男人是毁灭性的,你要感恩他没有离开你”。黛西曾经提议,希望大卫能和她一起去看医生。大卫暴怒,“我是一个男人,我能有什么问题!生不出来都是你的问题!”
刚认识大卫的时候,黛西觉得大卫是她生命里的光,一个带她去另一个世界的船票。婚后黛西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从一个主人手里转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有一次黛西去大卫的办公室给他送东西。她推开门看见大卫拍他秘书的屁股,他秘书没有不高兴,反而扭过头来莞尔一笑。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黛西赶紧把门关上。她在门外大口地喘气。她想逃走,想找个缝钻进去,躲起来,不要被任何人看见。然而她却完全动弹不了。她不知道那一刻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个大卫的客户向她走来,要进门。黛西才缓过神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跟在客户的背后走了进去。
那天起,黛西开始加倍地往蛋糕里面放糖,涂更多的奶油。大卫说她终于开窍了。每次晚饭后大卫都一边看电视,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蛋糕,奶油从他嘴里手里溢了出来,他很满足的吮吸着手指。偶尔他爬起来上厕所,用油腻腻的手打黛西的屁股,“今天的蛋糕真是棒极了!就和这个屁股一样。”
看着眼前大卫的棺材,黛西想,如果她早一点发现大卫心梗,她会打电话给911吗?还是就默默地看着他身体慢慢冷却。或许她其实本来就知道大卫快死了,她装作没看见。如果是她中风昏倒在沙发上,大卫会来救她吗?
黛西一边思考着,一边盯着墓地上的草坪,多么整齐啊,和隔壁邻居的草坪一样。隔壁邻居请了一个黑人大学生来除草。他时常在夏天裸露着上身,强健的背肌在阳光下油亮发黑。每次他来,黛西总会在她厨房的窗户看到他。每当这个时候,黛西喜欢给自己倒一小杯酒。她的眼神随着他的汗水和阳光抚摸着他的身体。有时黛西会走上二楼。黛西在二楼的主卧藏着一条绿色的真丝吊带裙。黛西在电影《赎罪》里面看到过这条裙子。黛西后来在一个古董店看到类似的。大卫说这是婊子才穿的。黛西依然买了,藏在一个鞋盒里面。所幸大卫从来不整理衣柜。黛西对着镜子脱光所有衣服,穿上丝绸衣服,感受这种轻柔的触摸,从冰冷到温暖。黑人偶尔会抬头,看见窗户那一头若隐若现的黛西。黛西赶忙从窗边躲开。黛西有天出门遇到这个黑人,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叫大卫。这个大卫有着融化冬天的笑容。
黛西也想请大卫来家里做园丁。她的背不好,维持花园越来越费劲。“你又不赚多少钱,为什么就不是你把这个活干了?”当黛西和大卫提起这件事情,大卫对黛西怒吼道。
现在大卫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因为请园丁的事情对黛西怒吼了。
葬礼终于结束了。参加葬礼的人走进室内,避避烈日,吃点简餐。黛西依然戴着墨镜。黛西累了。毕竟这是如此炎热的一天,安排葬礼,招待这么多人都是黛西一个人。
幸好戴了墨镜,黛西又对自己说道。黛西很喜欢这副墨镜,因为她能看见所有的人,而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眼神。黛西从桌上拿了一块红丝绒纸杯蛋糕,找了一个偏僻角落的椅子,坐了下来。大卫的秘书对所有人说,这是她特意从曼哈顿的木兰花烘焙店买的,这是大卫生前最喜欢的蛋糕店。黛西小心翼翼地避开上面一层的糖霜奶油,咬了一小口蛋糕。
嗯,确实好吃,黛西对自己说。保险的理赔下周就下来了。大卫明天就上门来除草了。
感谢Midjourney供图。这次的prompt:
a tomb stone occupying one third of the screen, behind the tomb stone is a skinny unattractive 50-year-old short hair brunette wearing all black with a pair of large sunglasses covering up her eyes looking straight into the camera standing among a few people in an outdoor funeral ceremony under scortching sun in a hot New York summer, realistic feeling, Leika lense
作者简介:
作者旺财小姐姐,中国制造,美国加工,现身居硅谷。熬过CBD的夜,撕过大厂的逼,走过国际组织的场,现在来旷野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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