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看了一部电影Tár。电影讲的是一名著名的女同性恋指挥家从权力的巅峰跌落的故事。电影里,Tár凭借着自己杰出的指挥天才,从纽约一个小镇一路奋斗成为世界著名的指挥家。成名后,Tár在课堂上羞辱意见相左的学生;精神控制自己的下属,用利益交换来说服属下销毁Tár精神暴力导致一个女学生自杀的证据;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学生出差,企图利用出差的机会和女学生发生关系;利用自己在交响乐团的地位,录用一个表现一般但是自己喜欢的女学生。后来在被强迫停职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她的替代者。
会不会觉得这些桥段很熟悉?里面的很多桥段近几年在新闻里频频报导,在自己身边也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现实世界中的施暴者一般都是男性。电影很清楚地告诉我们,当权力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时候,和它集中在一个男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身边不乏事业很成功,非常聪明的女性。有些时候她们(包括我自己)谈论起男人,经常会用一种非常鄙夷的口气。比如,男的政客就是不如女的,男的很容易被色诱,而犯错误。比如,男的就是没有女的细心,根本干不了这种细活儿。比如,男人就是一个低等的物种,没有女性精密,落后于时代。我越来越觉得这些言论非常有意思,因为它们和我听到男人怎么讨论女人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有些男人会说女人有胸无脑,头发长见识短。比如,有些男人会觉得女的天生数学就不好,对科学的学习和理解能力不行。比如,女人就应该在家里带孩子,因为女人的生理结构就是为了带孩子设计的,等等,等等。
我年轻的时候对女权运动有很多误解,觉得女权运动就是要让女性的权力置于男性之上,回归到母系社会。只要女性成为统治阶级,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后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女性领袖,我发现女性对于女性的剥削,有时候并不亚于男性对于女性的剥削。比如,我见过劝女员工打扮地好看点去迎合男老板的女HR。比如,我见过女领导为了方便自己往上爬,而漠视女下属对其他男领导性骚扰的抗议。很多时候,因为我们以为女人会更加共情女人,所以当我们看到女人剥削女人的时候,身为女人的我们会更加难以接受。
很多男人也是认为女权就是女人掌权,所以他们对女权主义非常反感。而男人在现有制度下也并不是完全安全的。特别是年幼,或者社会地位低的男性,也很容易成为被攻击的对象。比如,男童在夏令营在教会遭到性骚扰。比如,我们总会在学校或者工作上看到对于比较阴柔的男性而展开的人身攻击,称他们为“娘炮”。比如,男性被强奸,而强奸犯逍遥法外,因为当地法律不认可男人为强奸罪的被保护对象,或者社会不接受男人也会被强奸的事实。
我渐渐意识到这种女性至上的思想并没有脱离我们所处的制度:一个建立在统治和被统治基础上的政治经济结构。不论是我们现在生活的父系社会,还是母系社会,都是父权的体现,都是把权力机构建立在一个性别团体对另一个性别团体剥削的基础上。而真正的女权运动,是平权运动的一种,本质上是要去打破这种阶级对立的统治,这种两性对立的结构。
女权支持人权;支持每一个个体不论生理特征、社会地位和性取向,都值得被平等对待;支持对弱者和政治上缺乏代表的人群的保护。
女权反对所有的以性别为基础的歧视和区别对待;反对把女性当作一个为阶级剥削服务的工具;反对对女性的消费和剥削,也包括反对对男色的消费和剥削。
有些人会觉得物竞天择的达尔文主义才是公平的,每个人不论男女,都应该在这个赤裸裸的世界去搏斗,败下来的就被淘汰,被奴役。但是,我们终究是人,而不是动物。我觉得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compassion,就是对其他生命的同情和爱怜。也是因为这种compassion,我们才会有医学的进步,才会有慈善事业,才会有立法来保护儿童老人和残疾人。而也是建立在compassion之上,才会有女权。
这些年我们看到了很多的进步: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来,互相支持,指证施暴者;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向政治舞台。但是我们也看到很多的倒退:不管是最近在美国对于女性生育权力的进一步限制,还是在中国关于女性如何才能取悦高层男性的论调和消费男色经济的崛起。我很难想象一个拥护女权的社会究竟会是什么样,什么时候会到来。是不是只有物质上的大丰收,才会有所有人的平等。而或者,其实物质早就大丰收了,而是阶级在阻碍物质更加公平的分配。或许,在这个三八妇女节之际,如果你和我一样选择支持女权,我们可以反思一下我们每一天的言行在支持什么,反对什么,思考一下我们能够为社会进一步的性别平等做点什么。
我请midjourney用Henri Matisse的风格幻想一下男女平等的世界(prompt: a world where men and women are equal Henri Matisse style)。选Henri Matisse是因为想到世界和平,我就想到他的画Dancer。
作者简介:
作者汪财小姐姐,中国制造,美国加工,现身居加州。熬过CBD的夜,撕过大厂的逼,走过国际组织的场,上班用逻辑码字,下班用情感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