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 | 黄河夜钓(续集)

文摘   2024-09-29 17:05   宁夏  

(七)黄河夜钓(续集)

作者/哈雷

1. 涨水

1979年夏天,我和小都又一次相约黄河夜钓,我俩骑车到达“永康渡口”时,发现黄河水位正在上涨,水面宽出了许多。前两天听说黄河上游下雨了,山洪冲下来了,可我们这里仍然是艳阳高照。

我心里掠过一丝不祥之感,这么大的水,恐怕鱼就很难钓到了。因为只有在水位不变、水流平稳的情况下,水里的大鱼才能正常游向河边觅食;水位上涨或急速下降,它们都不会游向岸边来。

我俩来到河滩,只见水位涨得还不算厉害,就按计划把30盘“底钩”下到水里......夜里12点起来遛一次钩,没有什么收获,只钓了10来条小鱼儿,这是我们预料到的。

我们照样把石头压好,返回小房子躺下。后半夜睡得很香,一直到早晨7点钟才起来收鱼线。我俩来到岸边一看,全傻眼了!本来离水位线一米远的石头堆都不见了,都被淹没在水里,只有个别的一两堆,还露出一点石堆的顶部。

2.意外

钓不着鱼倒没关系,可我们这点“家当”没了,就玩不成了!我俩蹚进水里,凭感觉、按顺序一步一步用脚摸索着,寻找压签子的石堆,找回了10几盘鱼线,其他一无所获,一条鱼也没有!

此时水面已没到膝盖以上,我们心里打着“鼓”,着急地继续找寻石头堆。在离岸近10米远的地方蹚水摸索,摸到的每个石头堆,都没有了竹签子的踪影。

那10几盘鱼线哪儿去了呢?难道又被放驴娃子偷走了吗?我心里犯起“嘀咕”来。有点懊恼,还不甘心,抱着赌一把的心理,继续摸索找寻着。在最后几盘布线的位置,突然我的脚下被拌住了,弯下腰顺手一摸,是鱼线!这盘鱼线的线板还在,被石头牢牢地压着,只是全被淹没在水里了。扒开石头,收回签子,开始拉线。由于水流湍急,鱼线上挂满了很多上游冲下来的水草,感到沉甸甸的,很费劲儿,有点拉不动。

“小都,过来帮忙!”

我俩一边抖掉水草,一边吃力地拉回几米,发现了好几条缠搅在一起的鱼线,我俩每人手里攥着两、三条鱼线继续拉。布在上游的尼龙线和布在下游的自制线,全被上游冲下来的草根、树枝缠住、挂满,由于水流的冲击,拴鱼线的签子被连根拔起,又冲向下游,相互搅成一团。我俩使足了劲儿,把搅在一起的鱼线、竹签子拉到岸上。还好,因为没有丢失鱼线,我们感到庆幸。

最后一团鱼线被拉上岸,我俩定睛一看,上面挂了一个约有3、4斤重的大甲鱼!它的裙边和一条腿被搅在一起的鱼钩钩住了。可怜的甲鱼,它碰到这团搅在一起的鱼钩,如同遭遇了一团“滚钩”,它越是挣脱,钩得就越牢,无法逃脱。

虽然费了很大劲儿,30盘“底钩”只收获了10来条小鱼,可是钓鱼的“家当”没有损失,还意外收获了一只大甲鱼,给我俩在懊丧中又带来了喜悦。

我们仔细打量着这个“稀罕物”:深黄色的背部,宽大的软盖上布满黑黄色的条纹。肚皮是白白的,很干净,一对儿机灵的“小绿豆”眼儿,警惕地盯着我们俩的四只大眼。

它的劲儿很大,我把它翻过身来,它立刻一伸脖子,自己又翻回去了。我用脚使劲踩住它的背,它竟然还能爬行。我顺势把它翻过来,用脚踩住它的腹部,小杜用煤铲按住它的脑袋不让它咬着我们,我把它左边前后的两个爪和右边前后两个爪分别捆住,这回它可爬不了了。

黄河甲鱼

3. 淌鱼

我们胡乱地收拾一下,不能在此多耽误了。没有时间整理搅乱的鱼线团,只是简单地摘掉水草,卷了起来,等回家后再说。我们返回小土房,取回自行车,与老大爷告别后,向着回家的路上骑行。

50分钟后又回到了“永康渡口”,此时的“永康渡”好像变了样。河水的颜色已由酱红色变成了芝麻酱色,河面又宽了好多。来到渡船上,我们看见河对岸一边站着几十人,一字排开,手里都拿着家伙,长短的竹竿、木棍......

原来黄河上游甘肃一带下了大雨,造成山洪暴发,使大量含有药性矿物质的水土和泥沙,泄入黄河,黄河瞬间变了颜色。犹如芝麻酱一样浑浊的河水,呛得大鱼也受不了了,不时地将头和背鳍伸出水面,张着大嘴呼吸。有的被呛得半死,翻了个,露出白肚皮;有的漂在水面上已被呛晕了。

这种景象叫“黄河淌鱼”也叫“黄河流鱼”,每年夏天雨季都会发生两三次。“黄河流鱼”可以从甘肃一带,一直漂流到下游山东一带,沿途的老乡都能“白捡”到鱼。听说五、六十年代,中卫农村的老乡把成堆的死鱼捞上来沤肥,用来浇灌果树和菜地,刚捞上来的鱼其实是被呛晕了,都还活着,只是那时他们还不习惯吃鱼。

我俩下船来到河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有的老乡手里提着大镐把儿,有的拿着抄网,连着5、6米长的大竹竿;有的拿着鱼叉,还有拿棍子、榔头的,他们都站在水里,眼睛盯着河面,打捞上游漂下来的大鱼。我们亲眼看见一位老乡,举起手里的镐把儿砸向一条大鱼,大鱼露出的背鳍就有约2尺长。先把它砸晕,再蹚水过去把它抱上岸来。

此时河面上又漂过来一条大鱼,在距河岸10多米的地方,大伙高声喊叫着,因距离河边太远,所有人都顿足捶胸、抓耳挠腮、望尘莫及。只见一位手持

8米长大竹竿抄网的小伙子,扑腾扑腾在水里向前跑了几步,在齐腰深的水里将抄网迎着鱼头拦住,大鱼就这样进了他的抄网,他把竹竿往肩上一扛,一条7斤重的呛晕了的大鲤鱼就到手了,河滩上唏嘘声响成一片。

一个手持“鱼叉”的老乡,把“鱼叉”的绳子绑在手腕上,朝着河里的大鱼背狠狠地叉去,当他把鱼拉上来一看,是一条10斤重的大草鱼......又迎来一片赞叹声。

黄河淌鱼

据说赶上“淌鱼”时,半天老乡站在河边能捞上100多斤鱼,半大娃子也能捞上50多斤!

河边上的几十个人,拉开了二百余米的阵地,他们个个都像“长脖儿老等”(鱼鹰),在此守株待兔......

眼前的这些景象让我们俩看得眼馋心跳,目瞪口呆;急得我们团团转,就是手里没“家把什儿”,哪怕有一根棍子也能“白捡”两条大鱼呀!无奈“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们一没工具,二不擅水性,这次“捡鱼”的好机会,就眼巴巴地看着它从我们身边溜走了。

黄河“淌鱼”的景象虽然每年雨季都可能发生,但是当时你如果不在黄河边上,就很难遇见了。我们有幸恰逢难得一见的黄河“淌鱼”壮观,可以说这是一辈子“可遇而不可求”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

4.“大补”

虽然我们这次一条大鱼也没有钓着,在涨水险些“家当”被水冲走的厄运面前,老天还回赠我们一只大甲鱼。这真是一次不平凡的钓鱼经历,我们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们离开“永康渡口”返回小都家里。

我俩商量好要“平分甲鱼”都尝尝鲜儿。我把甲鱼翻个儿放在小都家的菜板上,等甲鱼伸出头来想翻身时,我趁势一刀下去把甲鱼头剁下来。我连忙拿起甲鱼的身子,将滴血的脖子伸到小都端着的水壶里,一会儿,血就流干了。

“来!干一杯,给你‘大补’一下。”

“听说喝王八血‘大补’,堪比人参!”小都接过水壶,捏着鼻子喝了两口,用手一抹嘴,弄了一手血。

“好喝吗?我也尝尝!”我接过水壶,闭上眼睛,咕咚咕咚也喝了几口,只觉得粘乎乎的,有点血腥味儿。

“你们俩就不怕喝出毛病来!”小都的爱人小杨老师担心地说。

“毛病到不咋地,你等着小都晚上自己闹腾吧!”我诡异地笑着说。

说笑间我拿起菜刀,将甲鱼尾巴也切下来和头放在一起,把甲鱼的身子一劈两半,发现肚子里面还藏着几十粒甲鱼卵,原来是只母的!我俩每人分到了半只。

“二一添作五”,怎么吃就看你自己的了,是清蒸、煲汤、还是闷炖、红烧,任凭你自己鼓捣!”

和小都分手赶回家后,我将半个甲鱼洗净、切成小块,架上锅,倒上油,放入大料、白糖、葱段、姜片炸出香味,炒出糖色;再把甲鱼块翻炒烹炸后,倒点白酒、酱油,加水盖上锅盖,闷炖15分钟;待到汤汁快要熬干时,加入三个切好的青辣椒,翻炒两下出锅装盘儿。

“青椒红烧甲鱼”,色香味儿俱佳,妻儿老小赞不绝口!这可是黄河馈赠的美味珍馐。甲鱼的裙边,吃在嘴里柔韧滑润,香味儿和口感令人终身不忘。我们当时也是太缺嘴了,长这么大才知道,黄河里还有这么香的“似鱼又似肉”的美味。

过了两天小都进城办事儿,我问他那半个甲鱼是怎么调理的。

“别提了!叫我熬了一锅腥汤,孩子们都不吃,我硬是捏着鼻子把它喝了。”平时做饭手艺不错的小都,这回却“演砸”了。

“熬汤不如红烧,我做的‘青椒红烧甲鱼’香得很,下次还这么做!”

“那个王八头和王八尾呢?听说它可是‘壮阳药’啊!”他关心地问。

“我把它们放在炉台上烤熟焙干了,用报纸包好,放在后窗台的通风处晾着,准备风干了分别研成沫儿再用。过了两天一看,坏了!招了蚂蚁了。人还没吃,都让蚂蚁啃光了,就剩下一付头骨架子了,真扫兴!”

“嘿!你看咱哥俩还亏着呢,合着全给蚂蚁‘大补’了!”

“哈哈 哈哈......”一阵开怀的笑声让我们记忆、兴奋了许多年。

后记

40多年后,小都从珠海的大女儿家回京,我们又一次约会在北京玉泉路一家餐厅饭桌上,当年的渔友儿、艺友儿、酒友儿又见面了,有张威、仕英、梅子、“绝户”、老郑(宝忠)......大家趁着酒兴又侃侃而谈:

“当年‘银川市文工团’的乐队指挥真不给咱留‘面子’,硬是把我从排练的舞台上给轰下来了,真够严的!”小都悻悻地说。

“那次就着咸菜,咱哥俩愣是整了一瓶半二锅头,舌头说话都硬了!我上公共厕所硬是跪在了小便池里,都站不起来了。”老郑回忆着。

“还记得咱们当年‘黄河夜钓’吗?那是多么有意思的经历!”

“二他妈妈,赶快把那大木盆拿出来!介(这)拨儿可让我赶上了!”

“小杨老师要是还在,该有多好......”我遗憾地说。

“她太没有福气了!18岁就上山下乡,一辈子在为你生儿育女、吃苦受罪,刚把户口弄回北京,还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就匆匆地走了!”

……

“这么多年了,你身边没再‘划拉’一个老伴儿?”我问道。

“唉,像咱这样一木(没)钱,二木(没)权,三木(没)‘毬’的主儿,谁能跟咱呀?”小都风趣地说。

“什么什么?三没有‘毬’,‘毬’不是好好长在你身上吗?”

“长着也木(没)有用,现在飞机只能‘软着陆’咧!”

“哈哈哈……”

满桌子的老朋友们都发出了会意的大笑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轻时激情燃烧的日日夜夜。

……


作者简介

   哈雷 1945年3月生,回族、北京市人。1964年北京28中高中毕业。1965年在宁夏生产建设兵团农建13师一团5连 任班长,1965—1970年在农建13师师部文艺宣传队 担任编导和主要演员。1970—1974年在农五师32团12连 任班长。

1974—1989在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中学 任专职音乐教师。

1991—2005年在北京教育学院海淀分院 艺术教研室 任音乐教研员、音乐学科带头人、中学高级教师职称。1997年北师大艺术系本科进修毕业,曾是宁夏音乐家协会会员、北京市音乐家协会会员、北京市舞蹈家协会会员。

2001年被评为“北京市中小学优秀音乐教师”。指导北京市海淀区中小学音乐教师获得“全国中小学音乐教师专业基本功比赛”一等奖;“全国中小学音乐课堂教学评比”一等奖、教育部颁发指导教师一等奖。

2005年7北京海淀教师进修学校 音乐教研室 退休




悦中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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