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十三：老黑进城记

文摘 2024-09-01 17:03 河南

老黑跟着放羊的老杨头来到城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老黑是一只九岁半的土狗。它身高65公分，躯体长105厘米，体型偏瘦，但毛发纯正，黑而发亮，最引人瞩目的是它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和长尖的嘴巴，嘴巴上方则是两个泛着淡淡肉红色的鼻孔儿。总之，老黑是所有乡下土著狗中的最优秀者。

老黑的主人老杨今年六十又一，精神头和身子骨都有神、硬朗，是个留守孤独老头。

在没有进城之前，老黑和老杨一块在村子北坡的荒地、东河滩上的杨树林放羊。羊群不大，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公公母母也就三十来只，有本地的笨绵羊，有引进的第N代澳大利亚奶山羊和内蒙新疆的肉山羊。

老黑在与老杨一块生活的八年里，主人吃什么它吃什么，什么馒头、豆腐、蒸红薯、玉米粥，遇上了过节，偶尔也会啃块猪、或者兔块、羊头什么的。乡下的日子过的倒也安逸、自由、自在。

这种踏实、朴素，随遇而安的日子过了没有多久，老黑和老杨的生活突然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因为村河滩的杨树林地被镇政府与开发商盖成了新农村安置小区，又过了三年，村北的坡地也被某公司花钱人征用，建成了水泥厂。

在乡下没有了放羊的地方，老杨头只好把自己的羊群低价卖给了专门为开烩面馆宰杀羊的王涛，王屠夫。

没有了羊群，老杨失业了，老黑也成天木事干。为了能够继续生活下去，老杨头只好进城找了一份扫大街的活儿。

老杨要进城，老黑也得必须跟着。老杨对自己的家犬有了一定的依赖性，老黑对老杨的忠诚度，有时候超过了他的儿女们的孝心。

某天早晨，老杨对老黑说，走，咱俩一块进城看看，有我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老黑和老杨在出租屋里，开始了城里的陌生又崭新的生活。

没有多久，老黑就偶遇到了一只大白，一只狗毛纯白眼睛泛红的漂亮，优雅的哈士奇。

那是秋季的一天早晨，老黑随自己的主人老杨头在城南月季公园的步行道上，打扫因发黄而死去落下的梧桐叶时，看到一位身着宽大粉红色睡衣的四十多岁的贵妇人牵着大白在悠闲地踱步，溜达。

也该老黑与大白有故事，因为二八月正处于狗男女的发情期。也就是在黑白犬相互打自己身旁走过的那一刻，大白对老黑有了一丝爱慕的情意，儿乡下土狗老黑则对大白的优雅气息感到震惊与爱恋。

在以后的每天里，老黑和大白都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见面，彼此之间相互抛抛媚眼，嗅对方的味道。

老黑从大白身上闻到了牛奶、香肠、鸡腿、酱牛肉、烤鸭、烧大鹅的味道。

大白则在老黑身上嗅到了清香的小麦粉、老豆腐、萝卜白菜粉条菜饨大肉的味道。

一只进城的乡下土狗被城里的西洋大美犬打开了眼界，改变思路，提高作为土著狗的狭隘得认知里。而同时，一只养尊处优的城里的西洋名贵犬也见到另一种朴素、忠实、干练、豪放、无私。

没有多久，大白就从自己加急黑老黑偷来了炸鸡、汉堡，老黑送给大白的是一盘味道纯厚的猪油安妮花熬南瓜。

一只乡下的土狗之所以爱上一只城里的西洋名犬，或者说，一只城里的夕阳名犬为何喜欢上了一只乡下土狗，只有它们犬家族明白，作为人类是永远弄不懂的。人类有爱的表达方式，狗狗门也有表达自己爱的行为。

大白讨厌自己脖子里的镀金项圈和不锈钢铁链子，讨厌主人给自己买的黑色合金钢笼子，讨厌已经倒胃口的颗粒狗粮，尤其是讨厌楼阁中单元房的囚徒生活，它羡慕土狗老黑的憨厚朴实、无拘无束、自由奔放，

尤其神往它那无法代替的独自生活能力。

对了，需要说明一下，跟随牧羊老头老杨从乡下进城的老黑是一只雄性土著犬，而整日珠光宝气，一袭海棠红色旗袍打扮贵妇人手中的大白，是一只纯种的西洋雌性名犬。

同性排斥、异性相吸。老黑与大白的来往不在乎对方的外表颜色，不在于毛发是都好看，而在于皮囊之下肉体之躯呈现的气质与神态。

那是四个月后的某一天早晨，海棠红贵妇人气冲冲地找到正在倾倒垃圾桶的老杨头，说，让他包赔自己一万元的损失费，说，她家的哈奇士生了一窝子说白不白说黑不黑的杂种小狗仔子，是他的老黑毁了她家大白的优秀基因。

老杨头嘿嘿一笑，说，在我们乡下猪马牛驴配种，都是母方给公方钱，只有你们城里女方向男方要钱，哪来的道理。

海棠红贵妇人不依不饶，纠缠扫地的乡下老头。老杨就对身边的老黑训斥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要狗脸的畜生，才进城几天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攀啥高门槛，讨好有钱人！这下麻烦来了吧。

爬在地上的老黑被自己的主人老杨头一声高一声地吆喝着，心里很是委屈，摇摇头摆摆尾巴，对着海棠红旗袍得贵妇人吼叫道，是你家大白主动情愿贴上我的，是它想寻开心找野味找快乐，责任不全在我。

望着冲自己发怒的乡下土狗老黑，城里的贵妇人惊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扭过高翘臀部，巅着白色的高跟鞋跑了。

大白的女主人走后的第二天一大早，老杨头背着他的行李卷又回到了村里，后边跟着土著狗老黑，它一步一回头，直朝大白家的方向，汪汪地长叫。它是在回味与大白相遇的日子，忘不了是那北京“全聚德”烤鸭的味道。

作者简介：雷十三，原名雷松超，笔名颍哲，河南省登封市大金店镇金东村人。小说家，诗人，文学评论家。现为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河南省小说研究会会员。出版小小说集《大青骡子枣红马》，作品散见于《百花园》《河北小小说》《阳光》《河南法制报》《河南诗人》《流派》《未央文学》《小小说出版》《郑州工运》等刊物，小小说《拐杖》获第一屆郑州•全国“反腐倡廉小小说大奖赛”优秀作品奖，小小说《浮虏》获《南腔北调》杂志社第五届“中原杯”全国文学作品大赛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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