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困扰于自己既自恋又自厌、既高傲又很容易陷入自卑的别扭性格,看起来完全相反的糟糕品质真实地存在于我身上,这让我感到进一步的自我厌恶。
但是比起厌恶,好奇更胜一筹:
为什么人会形成这样矛盾复杂的性格呢?
于是,在《深度关系》一书的导言中捕捉到“全能自恋”和“自体心理学”这两个关键词时,我立刻找了几本自体心理学的书,试图了解自己是怎么回事。
现在虽然只读了导论了解皮毛,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整理自己的粗浅感受。
定义
自体心理学对“自恋”有不同的定义。
我以往所认知并使用的“自恋”是置于弗洛伊德经典精神分析理论下的负面状态,是贬义的,是一种顾影自怜。如果一个人自恋,就意味着这个人对于她人的爱被消耗;换句话说,“自恋”和“爱她”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就像跷跷板,两者必定一高一低,不可能处于同一水平线,一个自恋的人是不会或者至少不擅长爱人的。
自体心理学语境中的自恋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在自体心理学中,“自恋”一词是中性的,是从健康到病理的一个连续体,就像光谱:健康的自恋使人具备相对稳定的自尊和创造力,能够成为活力的源泉;病理的自恋才是需要关注的负面状态。
发展
自体心理学的代表人物科胡特认为,婴儿期是人建立自体、发展健康自恋的关键时期。
婴儿作为一个“新的人”,最初是没有她人的概念的。如果这一时期婴儿的需求没有得到以双亲为代表的照料者的回应,婴儿就会对自己的需求感到困惑,会不清楚需求是否存在;映射/投射却没有客体来接收,婴儿会误以为世界中没有她人,以为只有自己可以依赖,于是难以和她者建立健康的关系。
母亲
整本书中,作者反复强调双亲尤其是母亲回应婴儿需求的重要性,一再表示母亲在婴儿建立自体、建立人格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作为一个自私的同时略具道德感的女权主义支持者,我的心路历程如下:
第一阶段——推卸责任
我变成这样都要归因于妈妈。
如果她能对我更负责任,能够更好地教育我、回应我,我一定能比现在长成一个更好的人。
第二阶段——自责
我有主体性。
妈妈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妈妈。她建立自我已经很需要花费精力了,我没有理由把自己的问题全部怪罪到她身上。
总不能好品质全是我凭空生出来的,坏性格就要指责妈妈做的有问题。
当然,我大可以趾高气昂地贬低她“生育孩子”这个选择,居高临下地说“不会养就别生”。但是平心而论,从结婚到生育,并不是人主观决定得了的,就连“应该结婚应该生孩子”这些看似是人自己念头的东西、实际上到底是谁灌输的呢?
我可能有立场怪妈妈,但是我不应该这样做。圣母一点来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第三阶段——爸爸去哪儿了?
诚然,科胡特是优秀的自体心理学家,他关注到婴儿期的人类性格是任人揉捏的所以需要格外重视、谨慎引导,但是他也有一个很大的局限性:男性身份。
他呼吁双亲关心孩子需求的声音主要地灌在了母亲的耳朵里,毕竟人类认知里母亲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教育者。
父亲的缺席导致了一个恶循环:
因为生育而身体受损的母亲不仅要照顾婴儿的生理需求,还需要重视其心灵成长,然而实际上母亲本人的心理需求也处于迫切需要关注的状态,一个心理不健康的人去培育另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这不光是强人所难,还会反过来加重母亲心理状态的破损程度。
当婴儿长大,成为有能力察觉母亲心理状态的孩子,无论是试图去帮助母亲建立健康的自我,还是为了抚慰母亲的情绪而选择压抑/隐藏自己的需求,或者是干脆忽视母亲的状态,对于孩子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此时母亲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比如自责觉得自己没有教育好;或者对孩子表达不满,“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孩子”;或者忽视。
肮脏的黑雪球在母亲和孩子之间越滚越大。
如果父亲只是缺席还好,家庭中只有母亲和孩子两个人在近乎对峙的氛围中各自演化自己的别扭人格;更糟糕也更不罕见的是,父亲在教育中缺席,却对教育成果和家庭氛围指手画脚,更有甚者会用言语/身体暴力给家庭成员岌岌可危的心理状况加码。
结语
当心理学家理所当然地将母亲奉为教育孩子的重要责任人时,实际上传达的信息是“女人就应该为孩子为家庭奉献,如果做不好就是失职;而男人则无此重任”。
读《自体心理学导论》以及最近对“沉默”的思考提醒了我: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固然重要,但没被说出来的和没有被做的事情同样值得注意,沉默和搁置也能够传递信息,并且这些信息也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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