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览器时常会推送新闻,有的故意试图吸睛写夸张的标题,反而令人毫无点进去的欲望;有的看上去语气称得上稀松平常,却像一记重锤。
比如:俄乌冲突仍在继续。
或许是因为只在文字/视频里见识过战争,再加上从小读的课本上就写着“当今世界是和平的世界”,这场旷日持久(2022/2至今)的冲突对我来说就像裹了一层糯米纸一样模糊,只有偶尔看到鲜活的个体身上干涸的血迹时,战争事实才会变得陡然清晰。
我总是忘记,历史书不是故事书,正在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看起来轻飘飘的几行字承载的是真正的生命,我们开冬奥会的时候北边真的在打仗,我们吃饭的时候真的有人在防空洞死掉。
是跟我们一样真正的、活生生的、有血肉的人活在硝烟里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不是娃娃,不是虚构人物,不是虚拟形象,是真的人。
我这样的重复和强调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但是不这样做的话有人没法明白“所有人都是人”这个质朴的事实。
(一)
俄乌冲突初期,短视频平台上出现了一些“迎娶乌克兰美女”“支持接收美女难民”之类的言论,被骂之后他们又会反驳说“只是玩笑”。
长大之后我明白的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是,有的玩笑只是调侃,有的“玩笑”则是怀揣着恶意试探边界和底线,进可占便宜退可倒打一耙指责受害者“真开不起玩笑怎么又破防了”将后者这种言论称为“玩笑”是对幽默的折辱,倒不如更名为猥琐攻击更合适一些。
活生生的人在枪林弹雨里夜不能寐,活生生的人看着家人朋友痛苦地死去,很难想象是多没有人性的低等生物才能对鲜血淋漓的痛苦视而不见,一根直肠通大脑地说出“美女难民”这种轻浮的词汇。
(二)
写这篇推送的契机是最近刷到一些视频,一类是“中粮接手被制裁的俄罗斯市场”,评论里各路人士用机灵话和梗图抖包袱。我不懂来龙去脉,只是觉得抖机灵的人闻起来一股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男人味(贬义)。
另一类是封面图的“俄罗斯覆面系教官”。
起初我并没有把这些视频和“乌克兰美女”言论归为一类,直到一个视频里教官托着一挺看起来很重的枪作演示,评论纷纷感慨高加索人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在教官身上看不出一点后坐力的作用。
《我的团长我的团》后期的一场死战里,主角团队丢失了机枪支架,没有支架的话就无法忽视后坐力从而实现平稳的射击,生死攸关之际,一个士兵略过所有人的反对,主动请求当支架。
击退敌人之后,军医说士兵五脏六腑都被后坐力击碎了。
我不确定文学创作的真实性有多少,但是如果武器的后坐力真的能击碎一个经过军事训练的、健康壮硕成年男性的内脏,那么,战争的残酷性并不难以想象。
打字的时候我脑子里精神分裂似地出现了反驳的声音:
“嘴上调侃一下而已,又不会伤害到别人”
确实没有伤害到别人,但是今天调侃的人明天可能就死在战场上了,不失为一种恋尸癖。
“为什么可以意淫乌克兰美女却并不能意淫俄罗斯军官呢?”
都不可以呀,都很糟糕。
“从前总是男人意淫女人,这次角色互换,算不算一种女性主体性的体现呢?”
首先,意淫俄罗斯男人的人不光是女人。
其次,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至今也没有答案:我知识范围内的女性主体性建立大体上都是对男性的模仿/破坏/反驳(比较常见的是影视剧文学作品中简单地将性别设定调换),缺少一种真正从女性自身出发建构的主体性。那么我们应当如何在缺少母系记忆的情况下建立起真正的自己呢?
最后,可以肯定的是,对覆面系教官的喜爱并不足以体现女性主体性的建立,充其量只是一种头脑发热的原始欲望。
(三)
电影《金陵十三钗》有一个为人诟病的画面,内容是歌女被日本士兵折磨强奸,少女凄厉地惨叫,直到失去力气死去。
一味地刻画受害者的惨状只会激起施害者和潜在施害者更激烈的凌虐欲,不会震慑到他们,只会激起受害者和潜在受害者更深的恐惧。
“强奸”和“恋童癖”这两个词汇,和它们真正所指的罪行相比,这几个字显得轻如鸿毛。
强奸听起来像是一场不情不愿的性事,而真正的犯罪中总是伴随着不断的、严重的暴力,造成的后果是撕裂、鲜血、淤青和难以治愈的精神创伤。
恋童癖听起来可以和“喜欢闻尾气”等怪癖归为同类,实际上是以暴力侵略未成年人尚未健全的身心。
洛丽塔眼里沉重的暴力,到了亨伯特·亨伯特的男性视角变成了轻飘飘的、欲拒还迎的裙裾。
真正的苦难值得严肃地对待,地狱笑话是一回事,在别人的灵堂里对着棺材讲荤段子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