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外孙女

文摘   2024-10-19 14:06   北京  

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对鹦鹉,成天啄来啄去,但是分开笼子住又会蔫头耷脑的,只好让它们保持同居。

某天早上起来,妈妈说有只鸟死掉了,我忘记有没有伤心,只记得没过两天,另一只鸟也死了。


姥姥和姥爷也是这样。

姥爷耳背,姥姥跟他说话总是要提高声音,时常会带着点恼火,姥爷也不生气,只是听话。让拖地就铆足了劲拖,让洗碗就利利索索地洗。


姥姥葬礼那天,照村里的风俗,要在村口摆几块展板,写上姥姥的生平事迹。

刚从城里回村的姥爷从车上慢慢地挪下来,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慢慢地划过展板,上了年纪的脸露出迟钝的神情。

后来我没有再回老家,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说姥爷想找个老伴陪着,孩子们都不同意,只请了保姆在家照顾。

不久,姥爷也去世了。


姥姥姥爷搬到取暖更方便的楼房之后,舅舅卖掉了从前的院子。

小时候在姥姥家过端午,院子里摆几个大铁盆,洗粽叶淘米洗枣,大人们包数不清的粽子,一煮就是一下午,连隔壁院子都逃不开粽叶的味道。

晚上全家的小孩聚在电视前吃粽子看成龙历险记,白炽灯映得每一张专注的脸都雪白,大人们笑着聊天,喝又苦又辣的白酒,收拾完盘子碗撤掉桌布打麻将。

晚上小孩挤在一张床叽叽喳喳,大人挤在另一个屋子里叽叽喳喳,直到其中有人睡了过去,大家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姥姥姥爷先起床,煮牛奶,奶锅浮着一层奶皮,然后是大人们起床,在厨房打下手,在院子里洒水扫地,最后才轮到我们这些抠着眼屎不情不愿的小鸡崽子起床,洗洗手就上桌睡眼蒙眬地吃饭。


这样昼长夜短的日子,我跟姥姥一起过了很多很多,多到我记忆混乱,分不清哪一年是哪一年,无论哪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都是在那个院子里,蝉鸣,麻将声,睡午觉,笤帚划过院子地面,洗衣机嗡嗡作响。


我对姥姥去世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就像2010年知道曼德拉还活着,或者2023年才知道原来昆德拉不是一个早就去世的作家。

我至今仍然觉得,姥姥去世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只是我没空回家才见不到姥姥,而不是因为姥姥这个人不存在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Asawoman
一些关于女性的事情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