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终于对中国电动汽车等三种商品以“破坏自由贸易、损害关键行业,并导致加拿大汽车及金属工人失所”为由,征收高额关税。
加拿大广播电台(CBC)、CTV电视台和加拿大《环球邮报》报道称,当地时间8月26日,加拿大联邦政府宣布,联邦政府宣布对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征收 100% 的关税,并对来自中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征收 25% 的关税,这两项措施都将于 10 月初生效。对电动汽车的征税适用于混合动力乘用车、卡车、公共汽车和送货车。此前加拿大对中国输加电动汽车征收6.1%的关税。
CTV报道称,加拿大联邦政府还将限制电动汽车激励措施的资格,仅限于与加拿大有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生产的汽车,这些国家不包括中国。目前所有品牌在内,每辆电动汽车能享受5000加元的新能源汽车补贴。
加拿大通讯社报道称,受影响产品的最终名单预计将于 10 月 1 日公布。
《环球邮报》报道指出,加拿大此举带有浓厚追随美国痕迹。此前一天,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出席当晚在哈里法克斯举行的加拿大联邦内阁会议,并在会上告诉媒体,自己“将为加拿大加入美国的关税计划辩护,且欧盟业已这样做”、
加拿大联邦总理杜鲁多(Justin Trudeau)26日宣布关税措施时提及前一天的内阁会议,称额外征税是“合理”的,因为“像中国这样的行为者选择让自己在全球市场上获得不公平的优势,”,称“我们正在将加拿大的汽车行业转变为未来汽车制造的全球领导者,但像中国这样的参与者选择在全球市场上为自己提供不公平的优势,损害我们关键行业的安全,取代专注的加拿大汽车和金属工人”。CTV报道认为杜鲁多此举有选举考量,指出“尽管民意调查数据不佳,但杜鲁多坚称他仍然拥有加拿大人想要的东西“,他宣称上述关税措施包括在内,“所以我们正在采取行动解决这个问题”。
加拿大副总理兼联邦财政部长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称,此举不会以牺牲加拿大联邦政府“到2035年所有新销售电动汽车必须实现零碳排放” 为代价,表示这一目标“绝对可以实现”,并猛烈抨击了其所称的中国“供应过剩和产能过剩”的电动汽车政策,指责中国电动汽车生产“建立在糟糕的劳工标准和糟糕的环境标准之上”、“我们不会在中国虐待工人和污染的基础上制定加拿大的政策”。
加拿大汽车制造商协会(Canadian Vehicle Manufacturers’ Association)对这些变化表示欢迎,该协会表示,鉴于北美汽车市场的一体化程度,与美国政策保持一致是必须的。但该协会主席金斯敦(Brian Kingston)同时指出,这一政策变化对当前市场影响不大,表示“对中国电动汽车征收关税是先发制人的,因为目前没有中国制造商在加拿大销售产品”。
但《环球邮报》援引两名匿名加拿大高级政府官员的话成,加拿大上述产品供应链已包括中国产品,“这意味着对这些领域的关税可能会对加拿大市场产生更大的影响”。作为允许该报记者参加联邦政府简报会的条件,报道对两名官员的姓名身份保密。
上述官员称,新关税将对特斯拉 TSLA-Q -3.23% 的影响最大,特斯拉是目前市场上加拿大购买的中国产电动汽车的主要生产商。不过,他们表示,该公司预计将把加拿大的制造业务转移到中国以外的工厂,因为“在美国已经这样做了,加拿大联邦政府已与该公司联系,询问其是否有能力在加拿大采取同样的措施”。
CBC报道称,加拿大联邦政府已拨出数百亿美元支持在安大略省温莎市的新 Stellantis 工厂和安大略省伦敦附近的大众工厂等计划地点建造和生产电动汽车。
报道称,当地时间26日晚些时候,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发表声明,表示加拿大此举将破坏两国“正常”经贸合作,称“中方敦促加方尊重客观事实,遵守世贸组织规则,立即纠正‘错误做法’”。
在加拿大影响力巨大的美国老牌车企通用汽车加拿大分公司(GM Canada)对加拿大此举表示欢迎,报道称他们一直担心中国电动汽车品牌比亚迪(BYD)挤占加拿大市场。
加拿大汽车制造商协会的金斯敦认为,加拿大将于 2026 年与美国和墨西哥代表会面,审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因此急于在类似问题上对美国亦步亦趋。
FURTUNA报道称,今年夏初,杜鲁多政府就此问题开始了为期 30 天的磋商,以讨论副总理方慧兰所提出的所谓“中国公司明显试图制造全球供应过剩的行为”,而几周前美国和欧盟委员会先后宣布宣布计划对中国电动汽车征收更高的进口关税令加拿大此举落实提速。
今年5月18日,加拿大联邦国际贸易部长武凤仪(Mary Ng)当地时间5月18日在秘鲁出席亚太经合组织论坛会议(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forum)期间接受彭博社等媒体采访时称,加拿大正考虑效仿美国,对中国产电动汽车征收高额关税,美国自特朗普(Donald Trump)时代起对中国产电动汽车征收27.5%的关税,并将大幅提升至102.5%。加拿大是世界第六大汽车工业国,第三大汽车出口国(仅次于日本和美国),汽车产品生产量占北美近两成,却几乎没有自主品牌,而是与美国汽车产业高度融合,加上美加墨自贸协定(USMCA)的因素,美国针对中国电动汽车的保护性措施酝酿期间就会对加拿大施加压力,惟恐中国产品从加拿大“迂回”进入美国市场。彭博社日前就曾表示,担心中国电动汽车“零部件和整车、以及卡车可轻松跨越美国密歇根州、俄亥俄州和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边界。
报道称,对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征收 100% 的关税将于 10 月1 日生效,对铝和钢铁产品征收的 25% 的二级关税将于 10 月15 日生效——这两项关税都不适用于生效当天正在运输中的商品。
加拿大到底有没有“中国电动汽车倾销威胁”?
autochargers.ca一篇专业性文章指出,加拿大地处高纬度,进口汽车、尤其电动汽车及其电池需要接受冗长繁琐的加拿大安全和充电标准检验,目前已知正在这一过程中的中国电动汽车仅比亚迪EE6一种,该文援引加拿大电动汽车专家克里彭斯特恩(Matthew Klippenstein)的话称,“虽然我们还没有在北美的停车场看到中国汽车,但中国正在成为电动汽车行业的底特律”,这篇文章认为,中国电动汽车及电池在加拿大受到行业人士嘲讽“便宜无好货”,但“日韩汽车刚来时也被这样嘲讽过,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认为“目前将中国电动汽车挡在门外的实际上正是加拿大的非贸易壁垒,如繁碎冗长的认证过程”。魁北克省电动汽车协会(AVEQ)的阿尔尚博尔特(Martin Archambault)称,如果得以“准入”,未来一年蒙特利尔将可能出现一家专门组建、全部使用比亚迪E6的出租车公司。文章称,事实上目前除数量不详但非常有限的电动巴士外,“在加拿大并没有中国产电动汽车”。代表“底特律三巨头”以外汽车品牌的加拿大行业组织加拿大全球汽车制造商协会(Global Automakers of Canada)总裁亚当斯(David Adams)认为“在加拿大,你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驾驶了一辆搭载中国技术的汽车,因为特斯拉和沃尔沃都在向加拿大市场运送中国生产的该品牌汽车”。该报道援引比亚迪加拿大副总裁道林 (Ted Dowling)的话称,比亚迪和多伦多市公交委员会(Toronto Transit Commission)签署的电动巴士合同仍在履行,在加拿大的电动巴士组装厂计划也在进行中,但拒绝透露规划位置,除此之外,一家温哥华的观光公司也引进了比亚迪巴士,至于比亚迪家用电动汽车,“无法透露其何时能在加拿大向公众发售”。文章认为“无需将中国电动汽车视为洪水猛兽”,并认为中国汽车价格优势“源于可以通过大量国内销量摊平成本”,而美国和欧洲品牌做不到这一点。正因如此,一些加拿大网民在网络社交平台讽刺“唯一被加拿大关税伤及的‘中国电动汽车品牌’是美国的特斯拉,而此举将导致本就不便宜的特斯拉在加拿大卖得更贵,以及本就要等很久才能提车的加拿大特斯拉买主等更久”。
一些加拿大观察家指出,当前杜鲁多及其联邦自由党政府支持率低下,联邦议会选举迫在眉睫,联邦保守党等反对党咄咄逼人,且动辄指摘杜鲁多政府“对华不够强硬”。就在加拿大宣布上述关税措施前不到一天,联邦保守党籍政治家、一贯主张对华强硬的前加拿大驻华大使赵朴(Guy Saint-Jacques)在《环球邮报》上发表署名文章,称“加拿大必须落实电动汽车关税,迫使中国遵守贸易规则”。选举考量是杜鲁多政府此举的重要推动力。在上述关税措施出台后,联邦保守党副党领兰茨曼(Melissa Lantsman)转而对加拿大通讯社记者指责杜鲁多政府的举措“姗姗来迟,于事无补”。
对于加拿大联邦政府此举,许多加拿大机构和个人不以为然。
《环球邮报》报道援引卡尔加里大学公共政策学院经济学教授费洛斯的话指出,自己“并不相信联邦政府所宣称的征收关税理由”,认为加拿大加拿大相对较小的电动汽车市场的变化不会对中国劳工政策产生影响,这一决定的经济影响更令人担忧,相信此举“带有严重的政治考狼”。他表示“经济方面来看,增加关税通常总是一个坏主意,并不能如支持者所宣称的那样保护其试图保护的工人,即便真能做到也会给经济的其他部分带来非常高昂的成本。他还指出,如果对电池或半导体等产品进一步征收关税,小型制造商可能会受到负面影响,这也会阻碍加拿大的生产力,“如果你是这些小型制造商之一,并且正在从中国购买投入品,那么你这样做很可能是因为那里是你能够采购的最便宜的地方,因此任何替代品都会比那里更贵”。
UBC大学尚德商学院副教授安特韦勒( Werner Antweiler)则称加拿大此举在法律上是“绕了一扇后门(backdoor )”,法律依据来自加拿大《海关关税法》第 53(2) 条(Section 53(2) of Canada’s Customs Tariff Act,)。第53(2) 条让加拿大避免了世界贸易组织的标准程序,其中包括让另一方有机会参与并进入争端解决机制。加拿大的关税方法与美国在本案中的方法相似。他认为在欧盟7月通过WTO程序后宣布临时反补贴税,也鼓励了加拿大采取上述措施。他认为此举“手法生硬,后果严重,因为中国政府的反应将是针对加拿大某个行业采取反制措施”。CTV报道指出,中国针对欧洲类似但克制得多的做法采取的报复措施是针对欧洲猪肉、乳制品等展开反倾销调查,中国此前也曾针对加拿大油菜籽、肉类采取类似针对性报复措施。加拿大联邦外长乔美兰(Mélanie Joly)对此仅表示“7月访华时曾就此与王毅外长沟通”。
“清洁能源加拿大”(Clean Energy Canada)公共事务总监基里亚齐斯 (Joanna Kyriazis) 表示,加拿大联邦政府此举可能会阻碍应对气候变化和减少传统内燃机汽车排放的计划,呼吁对任何关税给予 90 天的宽限期,以帮助特斯拉和沃尔沃等公司计划向加拿大电动汽车市场供应来自其他地方的产品,“但加拿大联邦政府并没有这样做”,26日在一份书面声明中她表示,“不幸的是,加拿大今天做出的决定将导致加拿大人购买的平价电动汽车数量减少、竞争减少、气候污染加剧”。该声明同时指出,相对于加拿大,欧盟采取的关税措施要谨慎得多,最高不过36.3%,声明援引Edmunds 最近在美国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指出,在有意购买电动汽车的人中,47% 的人表示他们正在寻找购买价格低于 40,000 美元(54,000 加元)的电动汽车,22% 的人对价格低于 30,000 美元(40,000 加元)的电动汽车感兴趣,目前,欧洲人可以从 11 种购买价格低于 45,000 加元的全电动汽车中进行选择,而加拿大只有两种(其中一种很快将停产至少一年),“而符合上述要求的、在加拿大生产的唯一一款乘用电动汽车是克莱斯勒 Pacifica 插电式混合动力小型货车,大多数加拿大制造的电动汽车和电池预计要到 2027 年或 2028 年才会上市,许多产品已经被推迟或取消。声明列举了插电式混合动力小型货车(克莱斯勒 Pacifica)、电动送货车(Brightdrop EV600)、电池电动肌肉车(道奇 Charger)、潜在的电动皮卡(福特 Super Duty)等潜在品牌型号名单,并指出本田(Honda) 是唯一一家计划生产大众市场电动汽车的制造商,两款新型电动跨界车型将于 2028 年初在安大略省生产。
尚德商学院教授希德(Keith Head) 表示,加拿大联邦政府此举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拥有一辆电动汽车在短期内不会变得更加容易,“廉价电动汽车的时代不会到来”。
商业咨询公司 StrategyCorp Inc. 国际商业和地缘政治咨询总监马洪( Jeff Mahon)表示,虽然“能够理解何以如此,但加拿大联邦政府将中国做法定性为不公平的商业行为,而不是定性为保护新兴行业的尝试,是‘充满对抗性的激进做法,尤其在中国对加电动汽车出口微乎其微的当前”“这等于在往中国脸上扔沙子,会给加拿大对华重要的农产品出口带来不必要风险,而中国对加拿大电动汽车出口实际上并未开始,加拿大却已向中国卖了多年大量农产品”。他认为此举“得不偿失,且将加剧加拿大西部农业生产者和汽车行业之间的紧张关系,而汽车行业主要集中在安大略省”。
《国家邮报》副刊援引多伦多大学研究能源转型的教授沃尔夫(David Wolfe)认为,此举“更像是美国和加拿大为其新兴电动汽车供应链的出现争取时间的一项开放措施,目前加拿大电动汽车充电基础设施仍在建设中,汽车制造商尚未实现规模生产,这使得国内电动汽车行业变得脆弱”,为此不得不采取“一些权宜之计”以防止中国电动汽车涌入市场。但他同时指出,中国和美国的经济过于紧密,无法完全脱钩,“我认为一个关键的挑战……将是如何不仅应对中国,而且与中国接触,我希望这不是最后的谈判举措,而是谈判的开端”